"小小,把这个也带上,这是我做的辣椒酱,吃面条时,加点这个,老香啦。"眼看着我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客车,奶奶一只手拉住我的书包,一个劲地往里塞东西。每次放假回来一趟都是两手空空,走时,背上,手上都是满满当当的。
我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点不耐: "哎呀,不要装了,我都背不动了,再说了,现在是夏天了,那么大罐辣椒酱放在寝室里,很招蚊虫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辣椒酱取了出来。
尽管这样,我的书包依旧是鼓鼓的,有奶奶自己做的饼子,有我爱吃的小零食,还有几瓶牛奶。我本来不打算带牛奶的,一共五六瓶呢,很重的。可奶奶偏说在路上会渴,一定要带上。可是一路上再怎么渴,也不至于喝五六瓶吧。但奈何,我拗不过她,只是苦了我的书包,小小的,却要承受那么重的东西。
客车是三十分钟一趟。其实,我和奶奶来到车站时,客车还没到,但等我真正坐上客车时,是因为只有一两分钟就要开车了,司机扯着他的大嗓门:"车要开了!要上的快上啊!"
一年四季,有那么多的节假日,每一次我们去赶客车时,我背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没变的是,每一次都是奶奶陪着我,每一次都是临近开车,我才匆匆忙忙地上了车。
我背着鼓鼓的书包,急匆匆地上了车,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眼看着车子马上要发动了,我打开窗子,探出头,向奶奶挥手:"回去吧!我走了,等下次放假我再回来!""好,好,要得。"我看见奶奶站在台阶上也向我挥着手。
突然,她好像在口袋里摸到了什么,她拿出来那一刻,我看清楚了是两个橘子。那一刻,她也顾不上车子马上要出发了,立马向我跑来"小小,快,把手伸出来,这橘子是你二姨婆递给我的,我尝过,可甜了。"
"哎呀,我不要,我在车上怎么吃嘛,你自己留着。"我再次拒绝了她。"快点,车子要开了啊!快,把手伸出来!"最终,那两个橘子还是落到了我手中。
客车,终于开走了。我探出头,看着奶奶还站着原地,手里拿着那罐被我抛弃的辣椒酱。一人一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慢慢离开。
渐渐地,车子走远了,奶奶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了一个黑黑的小点。直到连小点也看不见了,我才把头伸了回去。
从初中开始进城上学以后,每次放节假日我都会回家,也经历了无数次的离别。可我好像始终都没学会平静地去接受每一次的分别。
红血丝悄悄地爬上了我的眼睛。我赶忙把窗子开得更大,想让风把我的眼泪吹干。可是,风好像会错意了,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头发在空中张牙舞爪,也有几缕头发挡住了我的眼睛。我没有急忙把头发拨开,因为这样,我那一双红红的眼睛被隐藏了起来,不至于吓到别人了。
车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时常迫切地期待快点到车站,这样我就可以快点回到家了。但我又时常讨厌着车站,因为每次的分离总是在车站。
所以啊,车站见证了太多起起伏伏,不稳定的情感变化。但是,车站也见证了最稳定,最深刻的情感:爱。在我奶奶她们那一辈,是不会把爱说出来的。至少,我没有听见过。但正是这种不挂在嘴边的爱,更令人动容。
其实我基本上没见过奶奶哭。因为她每天都被各种农活缠绕着,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可是有一次,在我上车后,我看见奶奶在偷偷地抹眼泪。那时,我心一颤,心里酸酸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对奶奶来说有多么重要。
即便每一次分别,我们都很难过,但不可否认,每一次的相聚,我们都是无比欣喜的。只是,我们很贪婪,想要更多的相聚,不愿面对分别。但是,既然有了相聚,就必定会有分别。
所以,在车站,就见证了我和奶奶一年四季不同的分别场景。
在春季,奶奶撑着一把旧蓝色的雨伞,在雨地里目送我的离开。在夏季,奶奶拿着一把蒲扇,一阵阵带着燥热的风拂过她的脸庞,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层层的汗珠。她笑看着我,直到车子发动。在秋季,在那个繁忙的季节,奶奶也从未缺席。
在冬季,即便我一次次地告诉奶奶,我一个人可以,外边天太冷了,让她老人家别出来。可是,她不顾我的反对,还是陪着我来到了车站。我看着奶奶站在寒风之下,打了几个喷嚏,却仍然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在告诉我:你不要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呢。
车站见证了我和奶奶的无数个春夏秋冬,见证了奶奶的头发变得花白,也见证了我的成长:不再是一个小哭包。这是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呢?
车站啊,你一定要永永远远地在这里,我要你一直见证我和奶奶的一年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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