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花

            草花（小小说）

            文/刘艳珍

    那天早上，草花刚睡醒，爸爸就抱她到后院去摘李子。妈妈从后窗那冲爸爸嚷着:“别光顾着你闺女，我这还有你儿子呢！”说着妈妈拍拍肚子。妈妈的肚子挺得老高，似乎那娃就要从妈妈的肚子里蹦出来了。爸爸把草花放下，“闺女，你就在这后院子里玩吧，爸爸给你妈妈摘些李子送回去。”

      “爸爸，爸爸，我也要吃李子！”草花颠着脚，指着树上的李子说。

      “你等着，爸爸给你摘。”

      爸爸摘了好几个大李子，塞进草花的衣兜里。

      妈妈等得不耐烦了，“让你摘点李子可真费劲！”爸爸捧着李子一溜小跑送回屋去。爸爸下地干活了，草花追着爸爸也要去。妈妈不耐烦地说:“让她跟你去地里玩吧。”

      草花跟着爸爸到地里去了。庄稼成熟了，麦穗笑弯了腰，在风中摇摆着身姿。远方有牧羊人在歌唱。天高云淡，太阳专进云层，又一点一点蹭着身子从云层里专出来，微微地露出笑脸，仿佛在对草花说:“外边多晒呀，你还是回家吧，屋子里才凉爽呢！”

      草花似乎领悟了，她向着太阳点着头说道:“爸爸给我搭了个小窝棚，我可以专进去，里边可凉快了！”

    爸爸在地里一边忙碌着，时而回头看看草花。草花自己玩，她跟太阳、蜻蜓、蝴蝶、小蚂蚁作伴。村里的孩子发发来了，看见草花往窝棚里搁土块，发发说：“草花呀，你要过家家么？”

      “我不过家家，我要跟小蚂蚁一起做馍馍。”

    “你会做馍馍么?还没等你做呢，大灰狼就来把你吃了！”

      发发说得神乎其神，把草花吓坏了，咧咧嘴要哭，“爸爸，爸爸，我要回家！”

      风声遮住了草花的嚷嚷声。

      发发说：“草花，我回家拿个小篮子摘野果子去。”

    “你那么小，能摘野果子么?”

      “我都六岁了，你几岁啦?”

    “我四岁。”

      “我年龄大，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我不想当妹妹，我要当姐姐。”

        “那你去给别的孩子当姐姐吧，你比我小，当不成姐姐。”

      发发说着，就蹦跳着回村了。

      草花望一望爸爸忙碌的身影，就自顾自地玩起来。

      草花是个地道的农民的孩子，从一出生，都是爸爸照顾她，她跟爸爸最亲。妈妈在她的印象中似有似无，家里亲情的温暖像少了点什么，这就是母爱的缺失。村里人说草花没人疼，草花不信，还有爸爸疼她呢。草花托生到这个家，也还活得挺有趣。妈妈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可她能吃饱穿暖，有足够的睡眠，有父爱，有村里人的关注，有小伙伴一起玩耍，对草花来说，这就足够了。

      一会儿，发发拎着篮子来了，“走，草花，一起去摘野果子。”

        草花向地里喊:“爸爸，我们去摘野果子了！”

      这时，爸爸正接一个电话，原来妈妈要生孩子了，爸爸赶紧往回跑。草花和发发牵着手，到山坡上去采野果子。突然刮风了，风推着他们走，斜坡站不住脚，一下子出溜到了河边上，那停着一条拴着铁链子的小船。发发和草花上到了船上，进了船舱。船在风中摇摆，像要被风淹没了似的，也快淹没了两个孩子受了惊的哭声。天昏暗暗的，他们回不去村里了，太害怕了。还是发发稍大些，一边哄着草花，一边给她拿野果子吃。发发说:“草花，这篮子里的野果子够我们吃了，饿不着哇。”

      “风咋还不停呀？”

    “草花，你就是被风刮到村子来的。”

      “你别胡说，我是爸妈生的孩子。”

      “村里人说，你是草丛里变来的女娃。”

      “那是有人编的故事。”

      草花想着故事里的人就是自己，也还感到挺稀奇的呢。船儿在风中悠悠徜徉，河面泛起涟漪，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草花睡着了，发发不敢睡，他啜泣着，盼着村里人来找。草花在梦里看见一个小女娃在田野里跑，树公公在向小女娃笑，送她一个大面包，她咬一口，吃也吃不完，就叫着:“发发，快来吃面包吧！”发发见草花说着梦话，生怕她醒了哭闹，就把篮子放在她的头上方，给她挡一挡从船头吹过来的风。发发是个幸福的孩子，爸妈十分疼爱他。有时他淘气不听话，爸妈就庆幸他会托生，不像草花，一出生，就差一点活不成。发发想:“我现在跟草花在船上，谁也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呢？”他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从山坡那边喊他们的名字:“发发——！草花——！”

      他跳起来了，一下子惊醒了草花，草花刚要哭，却见发发跑出船舱，草花也咧咧跄跄地跟过去了。发发大声回应:“我们在船上！”说着，发发一把拽住草花，“别怕，来人了，风停了，我们能回村里了！”

      “发发，你真厉害！”

      “我是大老虎么?”

      话音刚落，草花和发发的爸爸都到了，两个男人没有埋怨孩子们，都太小，没出危险就已经很万幸了！回村的路上，爸爸抱着草花，告诉她:“妈妈给你生了个小弟弟，你高兴么?”

      “高兴！小弟弟啥样的呀？”

    “跟你长得差不多。”

      草花经历了一场风险，更懂事了。妈妈让她给弟弟洗尿布，她都吃力地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的篱笆上。一晃，草花上学了，学习很好，和同学团结友爱。每天放学，要经过一条羊肠小路，都是发发护送着她。发发小学毕业了，草花上到了四年级，弟弟上一年级，每天要花花陪着上学放学。弟弟眼神不好，高度近视。一天，姐弟俩在山路上遇见了一条大蛇，吓得大惊失色，夺路而逃。弟弟一跤绊倒，差一点没压到大蛇。弟弟吓得不敢动了，大蛇也不敢动了，情况万分危机。草花返回来，朝相反的方向扔了一块石头，大蛇晃着头爬过去了。草花拉起弟弟就跑，可是弟弟吓得浑身瘫软，草花气得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踉跄又差点摔倒。弟弟向她发火，她顾不得这些，可算逃回村里了。一进家门，弟弟就向妈妈告状，妈妈给草花一顿打。草花连晚饭也没吃，就睡觉了。爸爸回来了，知道草花挨了打，爸爸语重心长地对妻子说:“草花就是咱家的闺女，一儿一女多好，是积来的福，可别不当回事！当爹妈的，不能守孩子一辈子，姐弟俩好有个照应。”

      妈妈心想:“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对草花有些亏欠，今后可不能再对她另眼看待了。”妈妈怕草花哭完睡觉做病留后遗症，赶紧过去叫醒她，给她擦脸上的泪痕。想想草花也够命苦的了，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了，扔在了村后的草丛里。还是草花的爸爸一早去割草发现的，抱了回来，取名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