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钟南这个地方像是上了年纪的妇人,眼睛总是盯着别人的变化,嘴巴里翻叨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偏又看不得别人光鲜,也就涂脂抹粉装成年轻女子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走在路上显摆着。
我在钟南待了近20年,眼见一个个精明能干伯娘变成了一个个慈祥随和的奶奶,钟南这个小乡镇却没什么大的变化,腊月里,照旧是家家户户杀猪请客,一桌接着一桌的流水席,数着日子去赶场置办年货。
今年,钟南倒是学了个新奇样,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马路上空挂了许许多多的小彩旗,远远望去,到颇为壮观。因为往年都没见过,图个新鲜,我从在马路上散漫地溜达着,到我发小家了,我扯着嗓子唤了她几声,她没出来,她那个笑眯眯的妈妈也没出来。我又喊了好几声, 她爸的声音才不咸不淡地从屋子里传出来:“她今年不回来过年。”。
我讨了个没趣儿,悻悻而归。小商铺们已经开始营造年味了,红艳艳的炮竹堆在店门口,嗯,是要过年了。
从小,我便不喜欢过年,因为过年实在太冷清了。
我家和发小家都是从外面搬到钟南的,是钟南为数不多的异姓,又相邻,便常常在一起玩耍。她家比我家先搬来,又置换了许多土地,也算半个本地人,和当地人处的也不赖,加上他爸又认了隔壁村一个老头子作干爹,便又沾亲带故的多了许多亲戚。我家则是因为父母都在钟南教书的缘故,才大老远地跑过来,不过,我家不住钟南附近的村寨,而是住学校里,这也导致钟南附近的小孩们直接喊我们作学校里的,多多少少有点外乡人的意思。发小家就不同了,搬来的久,已经完全融入钟南了,称呼班上的同学,总是有些亲昵地说,这是我们寨的。不过即使她家入乡随俗,也改不了外来的身份,她妈妈说着的一口与钟南格格不入的方言时时提醒着一个快被她家忘掉的事实。
她爹有小儿麻痹症,一只脚使不上劲,借着拐杖的力气,她妈便操持家务事,洗衣做饭,种菜带娃,偶尔再拉着口音和婆婆顶上两句嘴。
为了维持生计,她妈妈张罗了一家早餐店,一到上学的时间,小店里围满了人。她妈妈蒸的馒头软软的,包子顶大的一个。最妙的是,她妈妈炸的油糍粑,黄灿灿的,摆在油锅上令人垂涎三尺,一毛钱一个,常常刚出去锅就被人买光了。小时候,我最爱守她家的油糍锅,看她妈妈搅动桶里的米浆,米浆铺满做油糍小勺的底部,中间按口味放绿豆,酸菜,辣椒面,红薯等馅料,再浇上米浆放入油锅里炸,油糍在油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由白色变成鼓鼓的金色。她妈总是做一些钟南没有的东西,炸豆腐圆子啊,小笼包,油饼之类的,生意很红火。
学校放假的日子,她妈妈便背上满满一背篼的包子馒头走街窜巷的叫卖,早晨出门,下午才得回来,腊月里更是不得闲,下午回来了,还要背着另一背篼新出炉的包子馒头去卖。
不做生意的时候,她妈妈就坐在她家门口,笑咪咪地和过路的人打着招呼。遇上哪家办酒放客,还要去人家家里帮忙,洗洗锅碗,添饭布菜,和村寨里其他女人摆摆龙门阵。她总是笑,年龄又小,周围的人总爱唤她一声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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