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词》之外,晚唐五代还有两个功力更为深厚的人物,那就是冯延巳和后主李煜。
《人间词话》中说冯延巳:
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与中后二主词皆在《花间》范围之外,宜《花间集》中不登其只字也。
刘熙载《艺概》中谈到:
冯正中词,晏殊’得其俊’,永叔’得其深’。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冯正中词影响之大。相较于温韦二人,冯正中的词特点很明显:
冯延巳的词给人直接的感动,这跟温庭筠不一样;可是冯延巳虽然给人直接的感动,却又让你不能确指他的人物和情事,这又和韦庄不一样。韦庄说因为我跟“红楼别夜”那个女孩子离别了,所以我很难过。你看了他的词可以知道他为什么人物为什么情事而产生了这样的感情。可是冯延巳所写的词,你不能确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人物,为了什么情事。他没有告诉你,他只是把一种感情的本质传达给你。
冯延巳《鹊踏枝》: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花间集》中不选冯延巳的词。他的词,已经有点“士大夫之词”的样子了,《花间集》里放不下,安排不下一个合适的位置。
终于,“词”到了后主李煜,有了本质的变化。
《人间词话》第一百零六则: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为颠倒黑白矣。“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温庭筠词集)《浣花》(韦庄词集),能有此种气象耶?
第一百零五则: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
后主李煜可能真是上天派来改变“词”的,亡国之前,他写的词可以说达到“伶人之词”的巅峰,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身份又是一国之君,凡是他能想到的娱乐节目,基本都能付诸实践,再者性敏感,富于文学才华,较之之前的词人,他的“艳词”达到顶峰且不失文雅。
李煜《玉楼春》: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人间词话》第一百零七则:
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
好景不常在,好梦不常来,不久,大宋帝国挥师南下,南唐亡国。由一国之君转而为阶下之囚,“霸王”项羽都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乌江自刎,何况后主乎?
自此,后主李煜词风大变,亡国前后判若两人。
亡国,坑了李煜,成全了“词”。
李煜《乌夜啼》: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暮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读罢不能自已,让人唏嘘。“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
继续往下发展,终于到了宋朝。
张氏兄弟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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