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的是一九七三年初春的一个上午,太阳初上、天气咋暖还寒。离石新关(现在的永宁路)沙石路面上洒着一层还未来及融化的雪,路上的小石子分明是和积雪凝冻在一起,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黑白分明,很像点点繁星。路上行人很少,也没有行道树遮挡,整条马路显得十分安静空旷。
路北的汽车站不时有汽车进出,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缓慢行驶的汽车上。而是边走边扭头瞅着车站对面的一堵高墙。墙高不是高在围墙本身,而是和墙连着的半圆弧大门,墙与门整体建在了高出马路约四五米的一个土丘上,因为有土丘的托举,把只有三米多高,十多米长的白墙突显的高高在上格外显眼。大门和围墙的背后是一个不小的四合院,大门口挂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离石公安局。
那堵已经涂白的墙下,人为的把几根木棍横竖绑在一起,搭成了一个简易的临时台阶。木台阶上边站着一个人,穿件军大衣。右手拿着一枝沾着彩色颜料的笔,不停的在白墙上勾绘,左手还拿着一本书,时而抬头勾勒比画,时而低头看书。我猜,这个人手里拿着的书,一定是要画像用的参照图。画画的人好像是戴着口罩,可他把口罩推到了自己的下巴处。看上去这个人的年龄并不大,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木架上只有他一个人不停地左右移动着,再没有人为他助力帮忙。
出于好奇我停下了脚步,站在离画墙不远的地方,抬头看了一会才弄清楚,他是要在面前的这堵白墙上绘一幅大型水彩画,但画的是什么?当时还看不明白。
过了一些日子再路过此处,看到墙上已经绘制完成的是一幅卧在雪地里的解放军战士的半身头像。他手握钢枪,头上戴着厚厚的棉军帽,军帽里镶嵌的红五星格外显眼,因为画笔把帽徽涂抹的红彤彤的很有光泽。护耳用的帽沿从战士的两个耳朵边起自然上翘,这个战士神情严肃、目光冷峻地盯着前方,显得非常刚毅勇敢,战士用一种半蹲半卧的姿态爬在雪地里,准备随时向敌人发起冲锋的样子。
当时人们都熟悉这幅画,画的是一九六九年,中苏在珍宝岛战役中的一位解放军战士。这幅照片在当时的报刊杂志,包括年画上多次刊印过,已在中国人的心中打着深刻的印记,基本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能把这张像放大数十倍,逼真的绘制在二三十平米的墙壁上,这恐怕还是要有些艺术功底才可以的。
当时新关大街,沿路两侧都是一些低矮破旧的平房和一些机关单位的大门,大门间用断断续续,高低不一的围墙连接,路的北侧,从东向西有汽车站、扩播站、副食公司、车辆社和长途线务站。走进车辆社和长途线务站的大门,就是高差很大的陡坡。同一个单位的房子、好多都建在高度不同的台阶式地貌上。现在永宁中路,吕梁市委的大门和大门后的办公楼,就是当年离石的车辆社。路的南侧由西向东依次是离石县工业局、物资局、一些居民院落和国营二饭店,饭店过来就是公安局的院子,也就是上述画水彩画的地方。再往东就是城墙和从城墙里凿刨的一孔孔大小不一土窑洞,窑洞里住着都是从外籍来离石某生的人。现在的建设路在当时除了城墻和窑洞外,有条马路连接着太军公路。公路东边有一条蜿蜒的土沟,由南向北一直通到东川河,雨时行洪,平时就成了沟两侧居民倾尽倒垃圾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区环保局、公安局、供销大厦、东江办公楼和离石一中所占的位置。原来城墙的位置就是现在的市环保局,司法局、卫生局、公安局、宏泰广场以东风市㘯所占的位置。
交待清楚这个区域的环境,是要说明自从绘出这水幅彩画,画就成了这个区域最耀眼的一角。
几年以后,我才知道了当时在白墙上绘彩画的人,是已经从离石县县文化馆后来调到县委宣传部通讯组的闫志生。
我和闫志生并不熟悉,虽然我们在县委楼里共同呆过一段时间,但不在一个单位,他在四楼,我在一楼。偶尔相遇也只是相互点点头,并没有交往。
但我很早就知道闫志生同志,他是太原义井人,文革前毕业于山西太原艺术学院,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来了离石农村插队,一九七二年正式分配县文化馆工作。应该是八十年代初调入县通讯组,从事新闻摄影工作。他中等身材,肤色微黑,有一头浓密的黑发,梳理成时髦的偏分头。人干净利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举止文雅、穿戴时尚,操一口正宗的太原腔,佩戴一付近视眼镜,显得十分帅气儒雅。因为很有才华,年龄尚轻,本人又喜欢交朋友,所以他在离石有着深厚的人脉和众多的朋友。
闫志生所以拍摄的照片,客观反映了当时离石的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情况和市民生活场景。也从多方面记录了离石的变迁和文化历史印迹。特别是他对生活的热爱,带着对劳动人民的感情。把自己的才华,用照片定格了无数个平凡人物的劳动生活场景,用镜头固化了无数的大美瞬间,记录了离石一个时期的生动历史。每张照片背后,都在讲述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动故事。他的镜头始终聚焦着普通群众,每一幅作品都保留了原汁原味,没有任何故作姿态和修饰雕刻的痕迹。没有用虚幻的取景手法,张张底片都是真实的历史佳作,每张照像都能反映出拍摄者自己的真实感情。
那时候,相机还比较稀罕,只有少数专业人员才有,社会上流行通用的相机要么是120海鸥牌或135珠江牌。拍摄照片先要选择角度,对好光圈,根据光线调整好暴光的速度和时间,用眼睛瞅着像机顶部的取景框,双手稳稳的揣着相机,适时按动快门,用心抓拍自己想要的照片。拍好的照片还只是胶片。要把胶片变成像。专业摄影家还要自己把自己关在暗室里,配好显印水,定印水。再把胶片从相机里取出,然后在半尺大小的玻璃灯箱中,让胶片和相纸在光照下瞬间接触,然后把相纸放在显印水里泡数十秒。泡的时间长短,要看相片的暴光度,感觉可以了,再从显印水中取出迅速放在定印水中定印。一张好的像片从拍摄到洗印,全过程技术含量都很高。闫志生熟练地掌握和运用了这些技术,所以才可能把大量有历史价值的珍贵照片留存下来。
现在,社会已经进步到人人都可以用手机随时随地的拍照了,而且操作简单方便,但要再拍到象闫志生同志所拍摄的那些照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已是再无可能了。
闫志生同志英年早逝,他的夫人将丈夫身前拍摄的照片,珍藏多年后,无私的送给了政协,我再次对她的无私表示十分的感谢!
离石政协于二零一零年出版了巜离石老照片》闫志生同志生前作品的专辑。当我看到这些照片后,心微微有些颤抖,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与李爱国、李新主席一边翻看照片,一边追忆闫志生同志,为他的早逝感到十分惋惜!为他能用自己毕生的精力,给我们留下如此珍贵的老照片而感动。愿他的灵魂和照片画本一样永存!
二零二零年五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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