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百龄诗人钟鼎文老师用他最后的《留言》向这个世界告别:
《留言》
让我将我不朽的爱,留给世界。
将我难忘的恨,带进坟墓。
一片浮云飘过大海,是我的生命,
一片微风吹过花丛,是我的感情。
我祈祷的手将变作树,伸向穹苍,
我含泪的眼将变作星,俯瞰大地。
亲爱的母亲,亲爱的故乡,我太困倦了,
让我回到你们的怀抱里久久地安息吧。
一个诗人用他最后深沉的爱留下了这段文字。
他将他的爱留给世界,这是他对诗歌文字感情的呵护,他将他余生的那些恨都带走了,那些无奈都带走了。
他将生命化作浮云,飘过大海,飘向自由,飘向他那眷恋的故乡。那吹过的微风,是他无微不至的感情,如果有一天,风中语呢喃,那是他在无限时空里诉说着他的感情。
那双祈祷的手是树,伸向苍穹,人间四时,他默默祝祷。闪烁的星星是他含泪的眼,他只能注视着大地上所有的苦难却又无能为力。
他累了,他困倦了,他期待着母亲和故乡的怀抱,那是他今生最后的怀抱。
年轻时候的他辗转多地,一生传奇经历,是为民族,为国家奋斗着。弥留之际,他只将爱与怀抱当作最后的长眠,正如他在《塔上》中写下的最后一句:那些花寂寞地开着,又寂寞地落下。他也寂寞地落下了,带着最后的心愿离去了。
我是无意中读了他的诗,缘分是从高中时读他的《塔上》开始的。那是他与世长辞的第二年,我读到了“那些花寂寞地开着,又寂寞地落下。”正值文思开慧的我,对这句话很是在意,久久不能平复这种孤寂的心情,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寂寞花开花落,让人心旌摇曳的哀苦。
他在《桥》中写下:
在我们寂寞的生命下
疲倦了的时间在流着……
日子是水一般地流去、流去,
问不了哪些是欢乐,哪些是苦恼:
剩下的,是这坚固的生命
即使我们生命的底影被时间的长河不断地冲刷变形,而时间上,仍然立着这悠久的生命,寂寞而坚强,也呐喊,作寂寞的呐喊,而与他人无关。
他写《还乡》送亡妻骨灰回故乡入土:
哀哀此生 人间一过客
幼出淮南 老羁台北
一霎间 少年头自 行年望百
是风中浮云 随风飘荡
是水上浮萍 随水漂泊
时而天之涯 时而海之角
哀我终身作客 劳君终身作伴
伴我寂寞地笔墨养家 诗文养命
不嫌我两袖清风 一肩明月
有白首如新,也有倾盖如故,迟暮之年,浮萍一生到底也是这么过来了,有些人的缘分是一个前一个后,而后留下来的那个人,多的是数不尽的回忆。
哀我终身作客,劳君终身作伴,风住尘香花已尽,几十年生死两茫茫,只留朝云伴终老。闭眼之时,他还是当初那个归来的少年,日复一日地在那片静静的海岸遥望。
读诗怀钟老我是璞城
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
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
岁月能带走一切
带不走的是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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