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想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了。从小到大,父母、老师、同学、朋友,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而且,要选择那个最感恩的人,也实在太难。但是,如果只能选择一个,那么我现在最想写的是薛维君老师。
薛维君老师是经济所的所长,是全院公认的学问做得最好的人。只是因为学科不搭界,所以来单位几年都没有交集。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让薛老师认识我,是由于我的研究转向。以前是写纯学术论文的,2014年春天,因为所长布置了一篇调研报告给我,只好硬着头皮转向应用研究。但是不知道怎么写啊?之前写过一篇,不成功,最后还是改成学术论文的模式发表了。这次,写的是关于县级公立医院改革的调研报告。通过同学、亲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挖到一些真实情况。这次我是下了决心要把它提交给省领导的,否则动用了那么多熟人关系,我无言见家乡父老啊!
所长建议我去请教薛老师,我想,人家又不认识俺,怎么去找了,就没去。时间已经到了2015年春天。科研处组织院内专家讲堂。第一个请的就是薛老师。本来因为学科不同,没打算去听,后来听同事讲了他的一些经历,原来他是因为89年的事情受了影响,否则以他的才华和能力,才不会只当个所长。原来如此,就冲这,也得去见识见识这个人。
讲座果然出乎意料的精彩,可以说是毕业回石后听到的最过瘾的一场讲座。更让我以外的时候,一个关于智库建设的讲座,他最终的落脚点竟然是人性,甚合我意。听完讲座,我知道,这个人可以去找。
然后,我先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讲了自己做这个调研的初衷和经历,然后把报告也发给了他。没过几天,接到他的电话,让我去办公室找他。进去以后,看到他把我的调研报告打印出来,拿在手上。
简单的介绍以后,直奔主题。他首先肯定我研究的是个真问题,然后从如何谋篇布局,如何确定抓人眼球的题目,如何让领导看过之后必须采纳等等外在和内在的技巧,和盘而出,倾心指导。据说,他外出讲课,课时费都是以万为单位计的。但是,第一次指导我这样一个以前完全不认识又名不见经传的小科研人员,就用了两个小时,甚至细致到标点符号的用法。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临走前,他对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教你吗?这也正是我心中的疑问。他接着说,因为我发现你的立场不同,你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而坐,而是真正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
就这一句话,我突然发现,尽管才认识两个小时,我和他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生疏与隔膜。后来,那篇报告被主管卫生的副省长批示,并转到省卫计委。不久,卫计委邀请我去参加省里关于公立医院改革的实施方案修订会议,年底,因为我又写了一篇相关调研报告,被省委副书记批示,被省医改小组聘为医改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
还记得薛老师第一次教我写调研报告时就对我说,如果要做,就必须要做到这个领域的专家。我心里想,就我这样的,还能成为专家?这句话,我是完全没往心里去,就当人家鼓励我了。没想到,当年年底就变成了现实。
后来的日子,偶尔会与薛老师聊聊天。跟他聊天,真的是一种享受,他看问题总是能一下看到本质,而且用调理而精炼的语言表述出来。我们的谈话涉及范围很广,从经济到历史,从社会到人心,甚至从人性到整个宇宙,他的渊博让我惊讶,他的深刻让我感到震撼。毕业后,第一次遇到可以这样聊天的人,非常感恩,非常珍惜。
他很忙,时间几乎是按分钟安排的,但是,每次聊天,都几乎超时。去年6月份的那次聊天,印象最深刻。谈到年轻时的经历,他哥我讲了他父亲去世时跟他的一段对话。父亲说:“维君啊,如果现在让你选择,你还会像当年那样做吗?”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会。”父亲就不再说话了。
那件事影响了他的一生,但是及至晚年,尽管终身不得志,都初心不改。我对他更加崇敬。那时候,他身体不好,据说是肺纤维化。
9月份,庄里已经有了雾霾,听说他去英国疗养了,他女儿在那读研究生。没想到,这一去,就阴阳两隔。11月27日,薛老师客死他乡。噩耗传来,几乎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难以接受。没想到,那次聊天竟成诀别。莫非,他冥冥之中已经预感到什么了吗?愚钝如我,竟毫无觉察。
与他骨灰告别那天,有上千人到场,其中很多人跟他并不直接认识,只是知道他为人真诚、宽厚,从不恃才傲物。都非常为他感到惋惜和遗憾。58岁,还未及退休,就毫无预兆的走了。
虽然与他相识不过一年多,但是他对我的影响却是非常深远的,从他身上,我看到了对这个社会很悲观却还能保持激情的难能可贵,也看到了对年轻人的无私相助,历经坎坷不公而能初心不改。而他对我的帮助也使我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只会制造文字垃圾的人,也可以对这个社会尤其是对普通老百姓有点帮助的人,让我的人生有了些价值。
因此,他也是我终身感谢谢的人之一。愿薛老师在天堂里能健康、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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