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众生相

北方的冬天又冷又硬，像一个长满胡渣子的男人。它没有南方的温婉和柔润。

她的嘴唇在这干冷的空气里像涂上了一层胶，多天的感冒让她的鼻子像塞上了水泥，她只能用嘴呼吸，像池塘里一条被抽干水的鱼在那呼吸，挣扎，挣扎，呼吸……

她坐在床边闭住着眼睛，双手交叉像一尊塑像享受着这个干冷的又极易感冒的冬天。电暖气细细的热浪一丝一缕地钻入她的鼻孔，她感到了不再鼻塞的温暖。

隔壁的咳嗽声一阵比一剧烈，每一声咳嗽都让她心房颤动。

男人瘦多了，脸庞比之前小了很多。眼睛明显塌陷下去，本来就有点深陷的眼睛此时显得更加深邃。男人白眼球上布满血丝，那是没有休息好的症状。咳嗽声不断，喉咙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气管被咳出了毛病。

天冷，街上照样有人走来走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街上的一切。莲藕出来了，穿一身棉睡衣，粉色的，脚上穿着睡鞋，手里提着塑料袋子，袋子里装有大概是洗澡的东西。看来莲藕和男人要去澡堂洗澡。

洗个澡也要开着车。估计洗澡钱还没有油钱贵。

莲藕身边的男人没有莲藕高，也穿一身棉睡衣。他像个老板去发动那个他用贷款买来的大福特。大福特停在别人家的门口，那门口是整个一大块水泥地坪，停车很方便。莲藕男人发动着车调头、拐弯让自家女人坐上。

莲藕硬生生坐出一副阔太太的模样。

她望着窗外，窗外一片寂静。

出门的人不像平常那么多，即使有一个两个出来逛游的人也都是戴着口罩，戴着帽子，弓着腰，像一只被油炸过的马虾，寒冷让他直不起腰，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弓着腰在大街上溜达，溜达，逛游，逛游。

弓腰逛游的人一点也没有生病，即使生了病也看不出来。因为他永远都是那个弓着腰走路的人。

太阳在冬天的寒风里依然发出强光，那光依然刺眼。

寒风和强光无关，寒风依然吹动。

北方冬天里的竹子是北方不多的绿色。偶尔有一片两片的女贞子树叶飘落地上，也是被寒风给揪下来的，孤零零地躺在水泥地上。这个冬天它和人一样也在享受着孤独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