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草鞋

小雅是俺大姐哩孙女，家里就她一个小孩，也是全家哩宝贝。不说衣裳有多少件，光说鞋吧，那简直是多哩很。冬天哩，夏天里，春秋天哩，加上一坨得有几十双。

而俺小时侯，俺姊妹五个哩鞋都加在一坨也没有她一个小孩哩多。一双鞋不穿烂是不买鞋哩。

春秋夏这三季还好些，鞋烂了，露个脚趾头都不碍事。最害怕过冬天，一到冬天，没暖和鞋。

那时候冬天天气冷得很，手脚都冻烂。逢到下雨下雪穿个胶鞋，里面冰凉，没一点暖和气。脚趾头跟脚后跟都冻烂冒水，黑老一脱袜子，就得扯下一层皮。好不容易睛天了，换双棉布鞋，冻脚又痒里不能行，擓也不是，不擓痒痒哩慌。

就俺那条件还有个胶鞋、有棉鞋，也斗不赖了，还有不胜俺哩里。

俺姥娘家离俺家有十几里地恁远，地歇走走不多长时候斗到了。俺妗子死哩早，俺舅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哩招呼着四个小孩。俺姥娘眼又不利亮，做不了针线活。

一家人穷哩吃哩没吃哩，穿哩没穿哩。进门里也都不粘闲，谁都帮不上谁。

那河边净是苇子葀，一到秋天，苇毛缨子都变黄了。风一刮，一摇一摆里，也怪好看。

俺舅可不管这些，啥景不景唉，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心看那。一到睛天，俺舅斗该拉着架车子，到河边去砍苇子了。苇杆子管搧屋子，能到集上换俩钱。苇毛缨子搉下来管编草鞋。

一般大人的草鞋都带爪，下雪天出去不湿脚又稳当。小孩哩斗不粘了，走不好容易崴脚。

先把一块薄木板，照着鞋样子用锯锯好后，在木板圆圈哩边缘处用钉子钻一溜眼子。再在鞋底子前后三分之一处开俩道直霍子，有大人中指这么长的木板搁上后，从鞋哩正面楔上几个洋钉后就管偏草鞋了。

从河里沤好哩麻绳捞出来，得先晒干了，搓结实后，从眼里穿过去打个死结，一个活鼻一个活鼻地穿过去，穿一圈后捊上苇毛缨子就管往上编了，那苇毛缨子要随着绳子一直往上续。该收口哩收口，该咋卓咋卓。

两只草鞋要编哩一样高，一般这草鞋都编里松，这里头是光板，得塞个破铺什烂套子哩好暖和。没有袜子，用个破铺什把脚一裏，塞进去，就管满到哩走了。

那年，俺舅给俺编了两双草鞋。穿进去后还渣脚，我一走一崴，只能慢慢哩走。最后没人穿，又送了回去。

就那笨拙的草鞋，伴随着那庄上哩人，度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天，

这一眨眼，都三十几年了。

2016. 6.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