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余辰抖了抖衣服上散落的些许烟灰,率先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很近。”田挽有些失落,她不想这么快就跟他分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仅仅是这一面,远远不够。但他已提出要回去,她不知该如何挽转这看着就怪异的局面。她忽然就有些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别扭,痛恨自己的畏首畏尾。
“那可不行,我不允许哪怕一丝的机会让你身处危险。”
看着他头一回如此认真的脸色,她心下一惊,遂即周身涌起一股暖意,微微红了脸,默认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余辰把她护在里侧,亮起手机的手电筒,低头为她照路。她不敢抬头,专注脚下的路,眼角余光瞥见他跟她同起同落的步伐,心下一甜。
“我最近在听一首曲子,放给你听。”见田挽不说话,余辰试着打破这安静得有些过分的气氛。
“是你在朋友圈发的那首吗?”
“你看到了?你听了?”余辰有些兴奋。
“嗯,听了一点。“田挽小声道。
”我再给你放一遍,反正还有一段路。”说着放起了曲子。
这是首有些欢快的曲子,田挽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这么欢快的调子,平日里她通过首页翻看他的播放列表,大多数都是些并不热闹的曲子,适合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细细品味,也正符合了他的现状。不知不觉间,田挽对他的喜好已经十分熟悉,有时会去主动探寻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会通过各种社交软件猜测他的近况,他的喜怒哀乐,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到了公寓楼下,田挽停了下来。
“到了?“
田挽点点头。
”那个就是你住的地方么?“余辰仰头望着开着灯的那一处。
“嗯,应该是有人刚刚回来。”
“不请我上去坐坐?”
“这个公寓不是我一个人住,老师还有一个学生也住在这里。”田挽此刻十分后悔与人合住。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余辰不忍心再打趣她。他早听她说起过她搬了新家,是她老师在外面用来教学的一套公寓。她似乎与她老师的关系十分的要好,平日总是一起用餐一起出入各种场合,有次他上班途中正好撞见她跟她老师一同在他们经常约会的咖啡厅用餐,他当时朝她笑着挥了挥手,心下却醋意难掩,匆忙地离去。她身边,到底围绕着多少窥觊着的人,到底有多少不明不白的关系?
“你快毕业了吧?毕业后打算去哪?”
“回家。”
“嗯,那我们珍惜每一次见面的机会。毕竟,见一面少一面。”
田挽能感觉到她此刻的笑一定很僵硬,怎么好端端的,越说越离谱?她承认,她从未想过毕业后还留在这个城市,但是,那都是遇见他之前的想法。遇见他之前,她只想着以后要挨个儿去一个从来没有待过的城市,一座城一座城地流浪,只要能逃离她的家庭,给她无处安放的心寻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但遇见了他,她未来的计划已经开始有所动摇,她甚至想,只要是他,任何的事情她都愿意去试试看。她也说不清他到底哪里好,或许是他像今晚这样把她护在马路里侧的体贴,为她照亮前行的路的温柔,是的,为她照亮前行的路。只要有他,她想,未来的种种未知,前途的种种无量,她都愿意与他一同前行。
但是,他刚刚说了什么?见一面少一面?她只不过说了毕业后要回家,她不过是说了一个最是安全的答案。他与她的关系现在晦暗不明,况且,她身上还有很多未解决的事情,她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承诺。如何地,就要见一面少一面?这是,要跟她道别?
“好啦,你上去吧。”
“嗯。”田挽没什么心情强颜欢笑,转身往楼道走去。
余辰见她隐进黑暗里,亦转身离去。因此,他并没有看到黑暗里,田挽驻足回头凝望的身影。
他甚至都没有看着她上楼,不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掉头走了,如风一般,她甚至都来不及捕捉他最后的身影。
回家吗?她的家乡确实是个好地方,白天人不多,不拥挤,夜晚灯光照亮整座古城,大人小孩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很多老人饭后闲散踱步。那天他在古城最热闹的商场偶遇了她,他甚是欣喜。他是因公出差去到她的家乡,他听她提起过她的家乡,是一个夜晚烧烤比较盛行的地方,当然,这些都是据她所说。他知道她已经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看能不能在这个城市最有市井气息的地方碰见她。他知道他是有些幼稚了,竟然还做这等孩子气的举止。不过,自从遇见她,他言谈举止间多多少少有意无意模仿着她的稚嫩,情难自禁。他觉察到,她喜欢出入热闹有人气的地方,因为她内心孤寂,没有安全感,试图通过外界的充实来弥补她内心的空荡。他亦如此,大概这才被她吸引。他处在人来人往的异乡街头,跟着人流的方向走,没有目的。他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大商场前,大屏幕正放着现下上映的美国大片,他想起上次他跟她看的也是一部美国大片,他在情到正浓时询问她能否牵她的手,她拒绝了。他是有些难过的,却又有些庆幸,她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他那天晚些时候甚至无数次问自己,如果她当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会不会就此放弃她?在社会上打拼多年,他也见惯了很多看似清纯实则放荡的女生,对于那些出来一起吃几顿饭看几场电影就能上床,身边很多关系不明不白的女生,他能理解,但是不能接受。然而,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田挽是不同的,她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或许,她身上的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他想,他应该多给她些时间,多深入了解了解她。
他慢慢踱进商场,给自己买了张最近场次的电影票。他因为接了个电话,入场得有些晚,刚入座不一会儿就熄灯开始放映了。待他调整好坐姿目视前方大屏幕的时候,余光瞥到一抹熟悉的大波浪卷发,他在黑暗中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那瘦弱的肩膀,那惯常歪着头的小动作,他不会认错,一定是田挽。她忽然起身走了,步履似乎有些慌乱有些匆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着担心她,在她走出没几步就跟了上去。他跟着她进到休息室,但他不敢离她太近,总是隔着几步距离。看着她在镜子中驻足了好久,他犹豫着是否该上前打声招呼。在她将要转身之际,他慌乱地躲进墙角,又觉不够妥当,快步匿了踪迹。他神色匆匆地回到放映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想着她也该回来了,不如等待会儿电影放完之后再故作惊讶地跟她打声招呼好了。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等到电影落幕了都不见她回来。隐隐地,他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正如现在,他又一次独自坐在床尾,看着指尖烟雾缭绕,胸口隐隐作疼。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错失了太多?怎么会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胜卷在握,对她从来都不过分紧逼,甚至是放手给她足够的时间跟空间。他看出来她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他便从不过问她的行踪,对于她有时太过自我的行为,也从不追根究底,他自认为对她,他是充分尊重跟理解的。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难道真是上天一点缘分都不给他吗?他从来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但他如今不得不承认,缘分这个东西,还真的是不能强求。或许他跟她,真的是缘分太浅,浅到只能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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