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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烧的天际(图文原创)

柴烧的天际(图文原创)

作者: 励行书院赵智敏 | 来源:发表于2018-07-11 20:29 被阅读23次

    时尚圈的朋友曾经说过:流行风尚就是一个不断随时间循环的圈子,当时当下被看成时髦、现代的风格,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变成了傻帽、老土;而曾经被看成是傻帽、老土的某些视觉元素,隔了些年头,可能又沉渣泛起、再度流行,成为新一季的时尚、现代!

    其实,哪个圈子不是如此呢?

    比如,陶瓷器物。

    陶瓷器物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不管是艺术陶瓷,还是生活陶瓷,既承载了久远的历史渊源,又沉淀了各种情怀和情感,更发展出登峰造极的各种烧造技术和精彩纷呈的分支流派。

    当我还是个孩子、还在某乡村小学接受教育的时候,便受到了冥冥中的某种天启,开始对陶瓷工艺和陶瓷器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天放学回家,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石头啊、土疙瘩啥的,踢着玩儿而已,然后看到了一个圆形的白色圈边,从泥土里露出半截,随脚踢去,一块烂瓷片应脚而出,原来,那是个打破的青花瓷碗底足瓷圈。一愣之下,忽然觉得这个碗底瓷圈有一种特别的美,顾不得脚趾疼痛,拿起破碗底,到路边的小水塘里洗洗干净,越看越喜欢,拿回家,不管是做作业,还是玩耍,总是把它带在身边,反复玩弄摩挲,简直是爱不释手。

    有了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很快都知道了我这个爱好,也帮着我留意搜集,很快,我家的床底,便有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或青花或彩瓷的破碗底足瓷圈。虽然只是瓷器的残片,但是,或致密或酥松的胎体、或光滑或粗粝的釉面、或精美或拙朴的纹饰,仍然让一个懵懂少年异常着迷。它们是我的某种精神寄托,也是我在玩具极度匮乏的童年的玩伴。可是,九岁那年随着全家搬家回城,行李箱里实在没办法装得下,我只能把这些视若珍宝的“玩伴”全部遗留在故乡的老房子里。

    残片而已,没有评价的标准,连有无“瑕疵”都无从谈起,只是喜欢而已,没有任何实际价值,毫无意外地,后来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它们了!

    当然,再后来,我也毫无意外地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肥腻男。

    对陶瓷的热爱,对精美陶瓷器物的迷恋,一如以往。虽然我的胃口很好,并不特别纠结于哪种陶瓷器具,从茶器、花器到食器,从青瓷、白瓷到紫砂,从汝窑、钧瓷到耀州窑,从纯色、青花到粉彩……只要自己喜欢,而且还能买得起,我都会把它收入囊中。但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特别喜欢那些釉色纯正、制作精良的器物,不管是老器物,还是新东西,我根本无法接受窑变、气泡、缩釉等看上去其实并无大碍的瑕疵,或者说,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并近乎于偏执地认定:器如人生,对“器物”精美程度的不妥协,就是对人生的不妥协!

    可惜的是,年龄大了,被现实修理过被生活打脸过后,才知道,人生真不是自己想要怎样便能怎样的。经营好自己的人生,并非矫情的“不妥协”那么简单,而是在可以改变的地方勇猛精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在需要妥协的地方坦然放下,与自己的“不完美”、“不能够”、“不如意”做朋友,并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如意。

    所谓“器如人生”,也是如此啊。所以,随着年龄增加,我居然越来越不纠结,越来越能坦然接受那些用以往的标准来看、绝对算是“不完美”、“不如意”的器物了。

    我不再纠结它是不是由国家级工美大师手制的“名器”,不再追求器型的绝对规整、施釉的完美均匀,甚至,一件原本我可能弃若敝履、懒得多看一眼的器物,只要有缘遇见,居然也会兴趣盎然地拿在手里反复把玩,去发现它不一样的真、不一样的美!

    有如风尚流转,居然又回到了起点,不是么?

    机缘巧合,偶然接触到了柴烧。

    这是一种传说起源于中国的五代时期,后来在日本被传承、并不断改进、不断优化的古老烧制工艺。它的烧制成本很高,需要建造特殊的柴窑,需要动辄准备数千斤的松木薪柴作为燃料;它的烧制周期很长,烧制期一般为三到四天,逐日升温,直到窑温达到1200摄氏度以上,连落灰都被熔融,落在没有匣钵保护的器物胚胎上,形成独特的“灰釉”,此后还要一个星期以上的冷却回温期;它的烧制过程极为辛苦,烧制者需要全程陪护,一边观察烧制情况,一边不断投柴,一边控制窑温,几天几夜在窑房汗如雨下不眠不休属于正常现象;它的成功变数很大,比如,烧制过程中火焰舔舐后留下的自然火痕,成品的风格人工难以操控,窑内火焰四处游走且不稳定,成品的窑变效果更是难以控制,因温度、湿度、气压以及松木的干湿度而各有不同,造成每一只入窑器物上的火痕、落灰形态难以控制,由于器物胚体是直接与火焰和气流接触,接受火焰的熔炼,没有匣钵的保护,所以,最终的成品率也难以控制……这么多的“成本高昂”、“工艺复杂”、“日夜辛苦”、“难以控制”等等结合在一起,终于导致了柴烧工艺的日渐式微。

    不过,烧制工艺其实也像时尚圈的风尚一样,曾经流行,后来被看成是不完美的、充满变数的、成本过高而成功率不可控的“过时技术”,一度被淘汰、被遗忘了很多年。但是,最近的一些年头,先从日本、后在台湾,柴烧工艺再度流行,并迅速形成流行风尚,刮到了大陆。也许是厌倦了那些仿佛从标准化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工艺无懈可击的器具,自然质朴、有落灰和走火火痕的柴烧器,以其返璞归真、拙朴而不慌乱的美感,打动了很多人,也包括我在内。

    所以很快,我就有了第一把柴烧的茶壶。

    那是一把柴烧的“天际壶”,壶型名为“天际”,是一代制壶名家吕尧臣的首创名作,当年他设计了一种端庄朴实、浑厚大方的壶型,并在壶身刻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名句,于是,这种壶型就被后人称之为“天际壶”。紫砂器,我偏爱西施、石瓢等传统器型,并偏执地认定,光货类的西施、石瓢、秦权、井栏等,才是“紫砂正义”。但是,我也认定,不同材质和不同工艺,须得不同壶型来加以阐释。所以反复比对过后,发现残留了落灰和火痕、加持了沉着质朴的风格,唯有稳重雄健的“天际”类壶型,才能与“柴烧”这种工艺浑然天成、相得益彰啊。

    有人说:你现在忽然开始喜欢柴烧器,是不是也是在追逐时尚?

    好吧,我承认,有些东西,确实喜欢时尚的、新鲜的,但那只能让我留意它的存在,至于要不要收入手中,让它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并在与之相伴的过程中,玩物养志,玩物尚志,那就看器物自身的“品质”了。那些被我一眼相中,并为之留驻的器物,一定有一颗既独立、又与我遥相呼应的灵魂,它的生命品质、灵魂格调与我高度契合,真正能做到“玩物养志、器如人生”。

    而“柴烧”最后的结果,有如我那并不完美的人生,融合了时间轴、持续力,在烟火尘灰中试炼,即便有成果出窑,也是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那些阶段性的成果,亦不算完美,有瑕疵,略粗砺——但是,那就是我的人生!而所谓人生,不过是摆脱寻常世俗的观念,寻得我所想要的意义,然后与她虚度。她融合了工作、生活、情感的交流与呼应,她不完美,有瑕疵,略粗砺,甚至十之八九都是荒废——但包括这些的所有一切,都是我愿意与之虚度的意义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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