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的最后一年,我出生在渝西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
当我在电脑上打出20世纪80年代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惊:现在都是21世纪了?我一不小心出生到现在都有一个世纪了?便觉得自己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穿越而来。已经跨越了一个世纪。
好吧说人话,我承认我已经老了。
据说我当时生下来的时候脸看上去红红的,圆头圆脸,小鼻子小嘴巴都还没有长开,但是眼睛还不算小,睫毛也挺长。唯一不足就是皮肤不白,甚至有些黝黑,抱出去人家都以为是个黑黑的男孩子。小姨妈说她抱出去耍人家都会说,说得连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姨妈们都叫我黑牛屎。按照我们当地迷信的说法,给孩子取一个贱一点的名字孩子将来会少病少磨难好养活,虽然后来多病多难的我让爸爸妈妈差点放弃了对迷信的信仰,但也证明了不是名字贱就好养活这个事实。而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是不会抗议的,当时的我只有默默地接受了这样一个龌蹉又猥琐的小名。
关于我出生的这段外貌描写是根据姨妈们后来的描述来写的,具体是不是真的长得那么丑因为没有历史照片资料所以已经无法考证。为此二姨妈和三姨妈还争论了一番,比谁带我的时间多。比谁记关于我的小时候的事记得多……虽然觉得两位大妈很幼稚很好笑,而且也没有追究她们为什么要给我取一个猥琐又龌蹉的小名这个责任,但是我却感到很幸福,甚至有想落泪的冲动。因为当她们讨论关于我的一切时,会让我不禁回想起那些曾经和姨妈们一起呆过的日子。我便决定以后我的日记本里要开一个姨妈专栏。专注写我与那三个姨妈的故事。
一般的人出生以后只有一个发旋,而我有两个。一个在头顶,一个在额头。额头这个发旋被他们老人家称之为撞头旋,他们说撞头旋是不吉利的预兆。因为在我出生不久的6个月后,爷爷就去世了。他们都迷信地认为爷爷是被我的旋给克死的。这口黑锅直到我背了20几年后才从爸爸口中得知,原来爷爷当时是肝癌晚期!而且我小叔子后来跟我说我额头上的旋在我婆家这边被称之为美人尖儿!怎么我们一个城市两个区县信的难道不是一种迷信吗?我顿时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我试图打电话给我妈妈,想说说我的委屈:妈,我出生后多久爷爷才死的呢?
我妈说:怎么想起问这个啊?六个月后。
我:那对了哟,我都出生六个月了而且爷爷不是得了……
我话还没说完,她便抢答到:但是你有撞头旋这个也是事实啊,而且你出生前你爷爷能吃一大碗干饭呢,你出生以后你爷爷基本就没怎么吃过饭了。你说是不是你……
我:妈那就这样,我挂了,我做饭去了
从此我再也别想反驳这件事,也不想试图去解开那么多年的他们封建迷信思想的禁锢。不过唯一感到欣慰又庆幸的是,我的爷也跟我一样,是一个明白事理相信科学、不封建不迷信的人,因为他老人家从来没有在我的噩梦中出现过。
从记事以来,我的婴幼童时期记忆里印象深刻的人有很多,因为那个时候农村的独生子女实在太少了,爸爸妈妈两边三代内都是庞大的家族体系。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姨妈姨夫舅舅舅妈,当老公第一次去我家我给他一一介绍这个是谁应该怎样称呼(还有他们生的孩子们)的时候,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不过我认为我小时候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下文会给你们仔细说明)婴幼童时期的事大多我能清晰的回忆起来。有时候会怨恨爸爸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当初的潜力,送我去培训,说不定大家现在会看在电视上看见一个刷新世界吉尼斯记忆记录的重庆妹纸。说到这里可能大家会觉得我脑袋被门卡过,婴幼童时期?记忆力好?幼年童年也算了,婴儿时期你有记忆吗?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确实有!我真的有!
大概我自己估计自己只有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家里的一位老人过世了,那个老人就是爷爷,我当时还不会说话,只会用眼睛观察周围:那是一个萧条的冬天,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没有风却异常的冷。前去送葬的亲人都没有打伞,他们在长满荒草的田坎上缓慢前行,坟墓前没有放鞭炮,只有三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在祈祷念经。后来听我奶奶说才知道,我们贺家院子的人都是信耶稣的,就是基督教。但是我现在想来她们当时并不是单纯而虔诚的基督教教徒,他们是基督教佛教和道教的综合性教徒。他们有着多个宗教信仰。这在我因久病不好他们一会儿给我吃圣水一会给我吃火烧过的佛纸或者抱着我去各个道教菩萨前参拜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我又说远了,还是说回爷爷的葬礼吧。当时甚至还能清楚地看见大爷爷带
的是那种加绒款的雷锋帽子,穿的是军绿色的工装毛大衣,大奶奶那时还没有老年痴呆,默默地站在大爷爷旁边,伤心地望着坟墓,或许她在为她的嫂子我的奶奶而感到担心,担心余下的人生她要怎样艰难地度过。毕竟爷爷走的时候,奶奶才五十岁,除了爸爸和大伯,下面还有两个没讨媳妇的儿子和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但是人群中我却看不见奶奶的影子,或许当时的她已经因为过度悲伤而哭晕厥过去了。
每当我把这段神奇的记忆说给我爸听的时候,他便会说出他反只要是驳我任何意见的那句经典名言:我放你M的P(请原谅一个屠夫的粗鲁,谢谢),你当时才多大你还知道这些?莫非你是妖怪投的胎吗?一天吃饱了没事干,我说你唠嗑(脑袋)读书遭读哈(傻)了。走开点莫挡到我了,我现在要去给别人杀猪,要去给你挣钱……我只感觉有一万只乌鸦在我头上飞过,还拉了好多屎在上面。
这便是我永远想不通的一件事,也是我人生的N大未解之谜之一。我在想等我哪天有钱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看特需心理医生,让他给我催眠,看看当时我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爷爷。因为我确实没有说谎,我确实有这样一段婴儿时期的记忆。不过有钱有时间这样的日子真的太难遇到了。快28年了我至今也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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