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打湿的不仅是布衣/夕阳慢慢晒干眉间雪/晨光迎接/暮色挽留/爸爸的锄头挥舞着，沉重的翅膀/妈妈的篮子撒下轻飘飘的麦种/他们从来不说自己的心里/有没有梦想，只给我一遍遍讲述/隔壁叔叔去省城读书的美好故事/还有一个沉重的隐秘：人们闹得最凶的那一年/他的妈妈小脚尖尖，被迫站在风车上/下面熏着不见明火的湿烟……
四季的风吹白头发，漆黑的夜/一次次把发梢染黑，比夜色更美/最难熬的是四月和八月的雨/心情被雨帘遮在屋里头，闷得很湿/这时候他一定把我赶出去/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他/编织草鞋的时候，如发丝闪亮的白茅/那么富有诗意，那个年代足以果腹的诗意
医生命令父亲从黄土地上/撤下来，就好像发起最后一轮冲锋时/响起了集结号/他很罕见地感伤/像打了最后一次败仗的兵，旗帜易手/我真想告诉他：旗子只是交到儿子手里/没有啥遗憾的——/但我一直没有说出口/任由他时常抓挠本就稀疏的白发
现在的夜晚，丢失了过去纯粹的黑/白发再也染不回来/田地里光秃秃/也忘记了编草鞋/经常夸我买的鞋子真好，好软和呢
自从时兴吃生日蛋糕之后/爸爸不再抽烟，越来越喜欢沉默/妈妈越来越伤感：凝视我眉间纹路/稀疏的头顶，渐渐花白的两鬓/他们会想起庄稼地，想起铁铧犁，想起桑叶沙沙声，想起……
当我合十祈祷/当妈妈慈祥地看着我/当从不唱歌的爸爸，为我唱着生日快乐歌/我快要哭了——/过去的岁月是一把铁犁/现在又是什么/收成不好的一季/他们的钝痛我现在感同身受：
庄稼的一季，恰如父亲母亲的一生/妈妈养的蚕，雪亮的身躯那么神圣与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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