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今天是晴天还是阴天?”a问两名看护人员。
一名看护没有说话,另一名看护说:“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太阳,太阳干你什么事?”
空气重归于寂静,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扬起头来看着密闭室顶墙上两扇巴掌大小的透气窗。没有阳光透过来,透过来的只有一丝丝冷气,还有铁丝网上好奇的细翼蚊。
a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泪光,似乎要哽咽。一名看护张望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无心无肺,另一名看护林以归僵硬的沉默起来,好似陷入泥潭里越陷越深的雕像。
a说:“我想走了,他们跟我说我这几天就可以走。”
张望似嘲似怜的说:“你走不了了,你这是犯罪,几千万至少也得判你十年二十年。你即便从这出去,也是牢狱里度过余生。你还不如枪毙了算。”
“怎么能想着死呢?人在一切都在,即便我牢个十年二十年,出来也比你强。”a不甘的反驳道。
张望把眼睛掏下来,吐了泡口水用纸擦了擦,继续带上。说道:“我跟你比?我用得着跟你比?你今年40多岁,我20岁,你从今丧失自由,可我是自由的,也许你出来钱比我多,我一个月也就几千块够养家糊口。这怎么比?也许等你出来,你老婆都改嫁了。”
林以归觉得张望似乎说得过分,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讲。
a低下了头,自嘲式的说:“你个小屁孩,懂个屁!”接着迈起步子来,在指定的不足四米长的距离里来回折腾……
每一次换班,a都要找张望聊天,林以归按照规定该站的时候站着,该坐的时候坐着。a见到他们来了,脸上便显出久违的颜色,他们走的时候,a便问什么时候来。
张望说:我们暂时不上九到十二了,三到六的兄弟晚上着不住,跟他们换了一下,一会儿下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接班时间。也许等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夜间了!
a没有说话,坐在位置上拿起一本《青年文摘》看起来,好像很认真的样子。其实这本书他看过很多次了,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案管室就只给了他两本书,另一本是《文化心力》。他比较喜欢看《青年文摘》,文化心力很少翻,有很多时候只是把它当作夹厕纸的收纳。也许是《青年文摘》比较有故事性,也许是只能在选择中选择,选出更为合适的“出路”来缓解内心的压力。但坐久了,他又耐不住寂寞,起身来继续在指定区域活动。其实他什么姿势都尝过了,直着走、横着走、跳着走、倒着走,歪着走……假如在大街上如此溜达,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可是在这里只有三个人,没有人会这样认为。他走一会,又抬头看墙上的时间,走一会儿又看,可是时间才过去了几分钟。
交接班后,张望和林以归来到食堂吃饭,桌上已经坐了好些人,打好了饭菜,二人找到上3到6的同事说换班的事情。任超帅说着说着就问林以归:“你给知道,我已经上了18天三到六了?”
林以归一听,火气就上来了,骂道:“你上多少天干我球事。又不是我叫你上的。你怎么不去找领导反映,把怨气发在我这里?”
任超帅气急败坏的说:“不换了。反正过几天我就考走了,这个班我也上不了几天。”
眼看就要动手,赵城和张望连忙在旁边打劝。林以归沉默了一下说::“班是一定要换的,领导让我们自己解决,他们不允许换班,我们自己换。之所以出现矛盾是因为两对同事理解不一样,其他的不要说咯,说具体怎么换吧!”
张望原本不想换,想让林以归去搅乱换班,维持单位安排,但现在眼看要火烧云天,只好借坡下驴,说:主要是我要回家拿东西,我们今天就不换,今晚上我们上完9到12去接3到6,你们从明早上接,我们都不吃亏,下次换班要怎么换,我们又再商量。
大家不欢而散,林以归拍拍任超帅的肩膀回宿舍了。他感觉自己像一种鸟,那种鸟的名字叫“贵贵阳”,也就是贵州省省会的名字,贵州简称黔,所以他给他取了一个别号,叫做“黔鸟”。“贵贵阳”这个名字是岳母大人告诉他的,在贵州山林里有一种鸟鸣声仔细听来就是“贵贵阳——贵贵阳——”,岳母大人跟他说,这种鸟不分白天晚上的一直鸣叫,直到声音叫到沙哑,叫到没有声音,叫到死去。如果不叫,它就不舒服。林以归对这种鸟一直很关注,经常去听它们在哪里叫,什么时候叫。他上班,白天黑夜都在上,所以,他发现岳母大人讲的并不是骗人。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鸟,他冥冥之中觉着这是一种固执的鸟,又不敢确定它到底为了什么而鸣叫。于是他写了一首诗,诗如下:
不分黑白夜,声鸣贵贵阳。
林深未得见,大鸟栖何方?
他向往这种鸟,自由的在山林中飞翔和鸣叫,虽然最终免不了劳死的命运,可是总比为了生活把自己关在“囚牢”里的好!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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