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嫂的婚礼,淮左水乡,我像嫁女儿般的一夜未眠促膝长谈后送她去了九曲十八转的弯弯里。阿松嫂是个人格分裂的双子座,她可以一面跟你无底线地说着少儿不宜的十八禁话题,一面又用笃定励志的语气向全世界宣告她一定会过得很好!多数的时候我都在那听阿松嫂侃侃而谈她苦大仇深雄心壮志史诗般的生活,天蒙蒙亮时终于在头痛中昏沉地睡去,直到阿松嫂顶了一张鬼白的脸从化妆师那回来把我吓醒。
我和阿松嫂距离上一次睡在一张榻上已经约摸五六年,那时的她还是个稚气未脱、内心里山路十八弯的姑娘,而我也还是个火树银花死性不改的野丫头。我看着她没心没肺地长大,一如守望着我的麦田。离开水乡的时候,阿松嫂还被困在七大姑八大姨里脱不开身,只是仍然忍不住对我叨叨,早点找个人嫁了吧。水汽氤氲里,想起廖辉英的《油麻菜籽》,闽南人用”油麻菜籽“比喻女人的命运,随风飘散,落在哪里便长在哪里。我看向逐渐模糊的大红色嫁衣里阿松嫂的身影,驶离这座江淮小城。
我们辗转经年,各自他途。走过了很多路,虐人也虐己。我没有告诉阿松嫂,2016的跨年夜,被困在哥伦布,身处绝望,只煮了一碗清汤白面,以为自己会掉下泪来,却也终于没有。习惯了暴风雪里一深一浅的蹒跚,给老板打工做专题,没日没夜。和K、H一起差不多把北美自驾了个遍。在那个大胸大屁股遍地横行的地方,已经习惯被人查看证件确认是否满二十一岁,我得意地望着K说,看看我永远十八岁。后来有一天,我们去了大西洋赌城,离开的路上,雾气弥漫,长途跋涉的疲劳,我们都没有说话。K沉默了很久说,跟我走吧。我看着窗外,落日和云彩厮打,溅出血,染红了天,我想起了那个每天只有看着天边的紫霞,才能坚持西行的孤单的猴子。
我说,K,你知道刚才在赌场我突然想到什么吗?
K问什么?
我说,我真的好久没有做指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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