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说过,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有些人活够了一辈子,他死了,名字被刻在石头里,铭记于在亲人心中。但石头会被风吹雨打,痕迹会被磨平,亲人也会随之老去,离开人世。名字最后被彻彻底底遗忘,鸿雁南飞,白茫茫的大地上真干净,此时便是真正的死了。
这是《寻梦环游记》的道理:遗忘比死亡更可怕。
相比起来,《时光倒流的女孩》里的死亡,格外温情。
丽兹只是一个普通的15岁小女孩,在骑自行车与一辆出租车相撞后,死于这场交通事故。死后的她和其他的死人一起乘坐一艘大船穿越茫茫海洋,来到一个叫做“另界(elsewhere)”的岛屿。岛屿上的居民无一例外都已经离开人世,他们在另界工作、生活,每过一年便年轻一岁,从耄耋老人变成俊朗少年,最后变成婴儿,再顺着海洋漂回人间。
生命是一个圆环,周而复始,生死不息。在小说的设定里,死亡是一段旅行,而不是终结。
丽兹在另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外婆,外婆在她出生前就离开人世,死亡让婆孙两有机会团聚。但丽兹始终留恋人世间的一切,她向外婆要了许多钱,天天跑到瞭望台去张望人间的一切,去看她所挂念的那些人们。
她看到自己的离世让父母伤心欲绝,很多人出席了她的葬礼,校长热泪盈眶地称赞她为“一名格外优秀的学生”。人们的哀伤使丽兹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满足。“等你死了,人人都爱你。一旦死去,你就是最应该活着的人。”跟丽兹坐同一条船过来的一名摇滚歌手如此嘲讽道。
丽兹思念父母,思念她的房间和小床,思念她在人世间本该拥有的、所有少女们憧憬的一切:长大、恋爱、工作……可是,生死两茫茫,昨日再美好的、再牵挂的,都是无可触及的。她离去后,世界并没有因为少了她而发生剧烈变化,人们哀伤归哀伤,日子依旧车轮滚滚不断向前。丽兹花在瞭望台的时间越来越多,人间的世界在运转,独剩下她一人矫情。
她尚且不懂得一个道理,叫做不要去打搅那些只活在你记忆中的人。过去的人不必留恋,过去的事不必回头。因为再多的不舍都是徒劳的,除了徒增悲伤,于日子,于人生,毫无半点益处。而人是很容易会爱上自己的悲伤的,这也是一种自恋。
丽兹按捺不住,偷偷潜入海井和凡间的人说话(她想告诉家人,她攒了很久钱买的那件绿色羊毛衫,打算在节日父亲的绿色毛衣,就放在壁橱底下)。丽兹因此被另界的警察欧文逮捕了。
欧文的出现,算是丽兹在另界生活的一个转折点。
欧文之所以会成为另界的警察,与他刚刚死亡来到另界,一年内114次潜入海井探望人间妻子的“犯罪记录”有关。他熟悉这种犯罪,当警察再适合不过。欧文死的那年20多岁,拥有青梅竹马的娇妻,正是最幸福的时候。哪怕死去了多年,他不再像当初一样毛毛躁躁地骚扰人间,他仍然保留了每周四晚上到眺望台去看妻子的习惯。
丽兹后来与欧文恋爱了。当丽兹渐渐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现实,也接受了要在另界好好生活的现实后,她有了一份与动物打交道的工作,也有了喜欢的男孩子(欧文今年已经17岁了)。从一开始“死都死了,还要生活干嘛”的破罐子心态,到后来渐渐懂得亲情、爱情——与其说她死了,不如说她是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是啊,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吗?但即使是死了,她还是拥有爱人的能力,即使这个世界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她还是拥有爱人的能力。比起沉溺在悲伤里,更重要的是不活在回忆里,不活在期望中,好好追逐幸福,好好珍惜当下,哪怕当下是“过去式”时态。
在人间没有谈的恋爱,没有抓住的亲情,都在另界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丽兹身边。作者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旨在探索当一个人在不断地经历失去以后到底该如何去面对生活,而小说也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所有你失去的,都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重逢。”
所以,哪怕深夜里嚎啕大哭也好,哪怕是悄悄爬上楼顶又悄悄的下来也好,把眼泪擦干,一定要像相信明天太阳照样会升起一样,去相信从来不会有真正的失去,去相信“我这么努力的活着,上帝不会嫌弃我的吧”,去相信美好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并且没准正在发生。
《时光倒流的女孩》是一个以死亡为开头的童话故事“elesewhere”就像小飞侠故事里的“neverland”,年轻的小姑娘和老爷爷在草地上玩耍,她注视着他像是注视着全世界最帅的男人,两个小男孩在追逐打闹,一个喊另一个爸爸……
故事深情款款地诉说这死亡并不可怕、认真地活着才最珍贵的道理。最后,丽兹度过了在另界的15年,拥有过爱情、友情、亲情,愉快又充实,她在岁月里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婴儿被放入海流遣送到人间。外婆、欧文等人在岸上看着她渐渐漂远,等她到了人间,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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