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有次听母亲讲怀她的时候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父亲家乡发大水,冲坏了房子,所以每个月都要给奶奶家寄钱,母亲怀她就没吃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等到雪在医院出生后,父亲把母亲接回家,家里只有大碴子玉米面。雪饿的哇哇大哭,母亲却一滴奶水也没有。父亲蹲在地上叹气,还是隔壁李敏的爷爷送来了一袋小米10个鸡蛋母亲说这算是把雪救了,所以雪没吃过一口母亲的奶。可能先天营养不良,雪长的非常瘦弱,还有软骨病。等到雪半岁的时候,母亲又怀孕了。在母亲快生产的时候,雪就被送到了重庆的奶奶家。可以说,在奶奶家的四年时光是雪幼年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了。
在雪依稀的记忆里,奶奶姑姑们对她是极好的。雪有点软骨,到了一岁半还不能站起走路,大姑姑就每天从工作的商店里带回猪骨头,奶奶熬汤给雪喝,这样她才算是站了起来学会了走路。
雪幼年就以为自己是奶奶生的孩子,从没想过自己有爸妈,也从没问过这个问题,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奶奶,几个姑姑还有叔叔给了她足够的爱。她记得小叔叔(重庆话叫幺爸)总是在她哭闹的时候抱起她去看天上的星星,悠着她拍着她,所以她非常喜欢幺爸。她记得奶奶喜欢打牌,有次她睡醒了,可是眼睛被眼屎糊住睁不开,她喊了好半天奶奶都不见回声,所以就撑着只能睁开一条小小缝隙的眼睛出门去找奶奶。到现在她还记得那石板铺成的小路,高高的台阶,她只能先蹲下来把一条腿探下去,然后屁股和另一条腿才能蹭下去,好长的台阶,雪也不知道害怕,还好奶奶听人说赶回来了。还有一次雪忘掉了奶奶叮嘱不可以去嘉陵江边的家训,跟着几个比她大些的孩子跑到了江边。那个时候江边好像刚刚退水,河滩都是淤泥。雪记起了奶奶姑姑们的再三警告,不可以去江边,尤其是江有淤泥的河滩。可是雪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不能从泥巴里走,竟鬼使神差向泥巴里走去。雪走在泥潭里并没觉得有多难走也没觉得多可怕,她真的觉得没什么啊,就这样越走离小伙伴越远。正在东张西望,小伙伴们发现她走到淤泥中心了,使劲喊她回来,她扭头看的时候就感觉一只脚被黏住似得,怎么拔也拔不出来。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一个嘴啃泥的铺在了泥地里,这下好了,整个四肢还有肚皮全部被黏住了,只有脑袋还能动。雪惊恐看了看四周,张嘴呼救,可是她觉得小伙伴们离的好远,好像听不到她的呼叫。她使劲的向上仰着头,她知道不能让下巴也被泥黏住。她就成大字型的趴着,使劲的仰着头不让下巴挨到泥里,吓的哇哇大哭,好在有小伙伴发现她摔倒了跑去找来了人,才把她从烂泥里救了出来。那是雪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怖,虽然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恐怖的是什么,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怖和无力感直到今天都不能忘记。
盛夏的一天,奶奶带雪儿上该,雪走在被晒软的柏油马路上,兀自觉得好好玩。奶奶轻声的对她说:我们买些牛肉赶紧回家,你爸爸来接你了。我很奇怪,“爸爸是什么?”雪问她。奶奶说:“爸爸就是你爸爸。”雪问:“我怎么也有爸爸呢,我不需要爸爸”。奶奶说:“你怎么没有爸爸,每个人都有爸爸。”雪真的好奇怪,“”我也有爸爸,爸爸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奶奶幽幽的说:“你爸爸是来接你回家的,你马上就要回家了。”雪说:这里就是我家呀。奶奶说:这里不是你的家。雪惊恐了:“奶奶你是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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