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尼斯•里索斯
【作者简介1】希腊诗人扬尼斯•里索斯(yannisRitsos1909~1990)是与埃利蒂斯和塞菲里斯齐名的、二十世纪希腊著名诗人,现代希腊诗歌的创始人之一。他生于蒙南巴西亚。1934年出版第一本诗集《拖拉机》,使他成为希腊现代诗运动的前锋人物,但成名作却是1936年出版的《伊壁达菲奥斯》和《吾姊之歌》(1937年)。里索斯一生创作勤奋而多产,迄今已出版了诗歌及其他文学作品近百卷,包括《夏日交响曲》、《审判》、《水罐》、《狱树与女人》等,产生了广泛的世界性影响。他获得过包括列宁奖(1977)在内的许多文学奖,并多次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里索斯的诗歌,往往以平淡质朴的白描,勾勒出色彩强烈的画面,巧妙地隐藏着象征、转位和超现实主义手法,融历史、政治、现实生活和内心想象于一炉,书写出了希腊现代生活的广阔画卷。他能自由地出入于主观与客观、存在与现实、真实与想象,并将世界的表象还原成事物的本质。因此,阿拉贡曾在1971年公开撰文,称颂扬尼斯•里索斯为“当今最伟大的诗人”。
【作者简介2】扬尼斯•里索斯,二十世纪希腊著名诗人、现代希腊诗歌的创始人之一,生于莫涅瓦西亚,早年来到雅典读书,当过文书和演员,三十年代开始发表作品,1934年出版第一本诗集《拖拉机》。1936年,他为萨洛尼卡烟草工人罢工写成长诗《伊皮达菲奥斯》而一举成名,深得大诗人帕拉马斯的高度评价。二战期间,他投身于抵抗运动,二战结束后,他先后两度被囚禁、著作被禁,直到七十年代初才获释,作品才得以出版。里索斯一生创作勤奋而多产,迄今已出版了诗歌及其他文学作品近百卷,成为二十世纪希腊最为人所广泛阅读的大诗人,其不少诗作被谱成曲广为传唱,产生了世界性影响。他获得过列宁和平奖(1977)等多种国际文学大奖,并多次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里索斯的诗可以分为两大类:长篇叙事诗和短诗。他的诗作句子一般较长,常以严谨、浓所的白描手法反映现代希腊人的生活,又颇具现代派特征,其最独特之处即其诗中所采用的“戏剧性独白”,其中的白描技法蕴藏象征、暗喻、转换和超现实的场景性,折射出希腊以至整个人类现实生活和精神状态,以及那些超乎于读者想象之外的、然而又确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某些人类思维活动和行为,貌似荒诞,实则另有弦外之音。难怪法国超现实主义诗人路易•阿拉贡在1971年公开发表《当今最伟大的诗人名叫扬尼斯•里索斯》一文来推崇其作品。
【韦白:《读诗笔记之扬尼斯•里索斯》】我一直把扬尼斯•里索斯作为我写作的标杆,他选择的立场也是我认为最为恰当的立场。他的诗歌一点也不卖弄,朴素得几近于木讷,但仔细一读,又发现平易中隐含着另外的极为犀利的东西,一种沉积于生活深处的、最为核心的苦痛。他的音调始终在低音区,有点像自言自语,类似呢喃和梦呓,但却有着巨大的场域,盘旋在高处,扫过脏乱的街区、弱至无言的人群,乃至整个令人伤心欲绝的尘世。他的语言仿佛是用胆汁泡制而成,然后经过反复的风干,看起来似乎脱离了苦水,但在咀嚼之后,那种苦才真正令人铭心刻骨。这要追索他的整个一生,可以说,他的一生是一场无止境的苦难。他的父亲原是一位地主,1924年希腊军队被土耳其击败时,他父亲丧失了一切财产,又因他妻子和另一位儿子死于肺结核而发疯。1924年,里索斯来到雅典,靠抄写法律文件和做一些仆役性的工作而艰难度日。二年后,他也像他死去的兄弟一样得了肺结核,从此在疗养院度过了五年。后来,他因参加“民族解放阵线”而被捕,在集中营过了四年。1952年释放后,回到了雅典,又因加入“左翼民族*****”而遭到政治迫害和逮捕,并被放逐到萨摩斯岛,直到1970年。可以说,他的一生除了得病,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拘捕、流放,这也就很容易理解他的诗中,痛苦是如何的清晰、具体而深广了。光有痛苦,并不必然就能成就诗歌。我们见过太多的、大嚎大叫式的抒写痛苦的诗歌,也见证过靠卖弄与众不同的经历而洋洋自得的诗歌。应该说,对痛苦的体验本身就可能成为诗歌最核心的部分,但体验本身并不等同于诗歌。每一个成功的作家抒写痛苦的经历时,必有他成功的方式。我认为里索斯描写痛苦的方式是一种劫后余生式的“回味”,这种“回味”常常把经历过的现实与“精神在极度折磨之后出现的梦魇”搅和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是经历的活生生的现实,哪是他的幻觉分泌出来的梦魇。这在写作手法上,常被称为“超现实主义”。同样是以“超现实主义”取胜的查尔斯•西米克曾说过,超现实主义对于他而言,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他认为自己只是忠实地记录了现实。我想,这句话对于里索斯而言,同样是合适的,他那苦难的一生,整个就是一出超现实的悲剧,所有超现实的意象是自然而然地流入他的生活和写作中的,并非是刻意构想出来的。或者说,是毕生的苦难自然而然地打通了他抒写苦难时的“任督二脉”,使他在表现内心世界与客观世界的复杂关系时表现得既和谐又有深度。那些看似巧合实是安排,说是安排又实是巧合的描述,是他的写作完全超越了“主观”与“客观”、“认知”和“抒情”、“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对立,从而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和谐统一。
扬尼斯•里索斯的诗
韦白译
■夏天的悲哀
那个在悬铃树的阴影下爬过去的农民多英俊呀。
围绕着他的是太阳嗡嗡作响的、喘息着的金色的酷热。
他的胸脯赤裸。他的赤脚从卷起的
裤管下伸出来。宽阔的脚底
有着外形精美的雕像般的脚趾。
以及那深肤色的酷男般的神情。
他的妻子,瘦精精的,面露菜色,胸脯上搂着幼儿,
两个小孩牵扯着她褪色的衣裳。
他站起,吮吸着他手臂下的一束木柴,
牵着一个孩子的手,走进
这金色正午的深处。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跟着他皮包骨的妻子。极其悲哀:
没有人告诉他,他是英俊的,他将永远不知道。
雅典,1953-1964
■总是如此
每一个晚上,所有的事物都散布在黑暗中,
除了从崩溃的幸存者嘴边传来的喧闹声。这喧闹声
似乎重建和更新了所有的事物。同时,事实上,
下一天,随着清新的日出,在新建的房屋之间,
在映照巨大的白色和黄色的公共广场之中,生活站在未刮过
胡须的时间之前,犹如一个女人站在一个男人之前,
沉默地等待着被亲吻,被歌颂
然后单独地去孕育,去歌唱。
■或许,有一天
我想带你去看这些夜晚玫瑰色的云朵。
可你没有去看。这是夜晚——能看见什么呢?
此刻,除了用你的眼睛去看,我别无选择,他说,
于是我不再孤单,你也不再孤单。真的,
在我所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只有星星在夜晚拥挤在一起,疲倦了,
像那些从一次野餐后坐在卡车里归来的人们,
失望,饥饿,没有人唱歌,
他们汗淋淋的手掌上握着枯萎的野花。
可我将继续去看,并展示给你,他说,
如果你也不看,那会如同我不曾有过——
至少我会坚持不再借用你的眼睛去看——
或许有一天,从另外一个方向上,我们会相遇。
■没有料到的
门敞开。进来了艾薇。两个樱桃
挂在她的耳朵上。“我是春天,”她说。
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摩托艇
从大海驶来,进入我们的花园,
切开玫瑰花丛,又从窗口跳进屋子
重重地撞在扶手椅上,发出水晶般的脆响。
艾薇笑了。她望着她的父亲,
跳上他的膝盖,并用两个手指从唇边
摘下一瓣微笑——一瓣红红的微笑
像一朵野玫瑰毫无准备
而又不知所措地悬挂在他诗歌的格子之外。
■花环
你的脸藏在叶子里。
我一片一片地砍掉叶子去接近你。
当我砍下最后一片叶子,你却走了。然后
我用砍下的叶子编了一个花环。我没有任何
可以赠送的人。我把它悬在我的前额。
■献给艾薇的小小的歌
我小小的悬挂在墙壁上的镜子
把一片小小的天空投进了房间——
这块天空在蝉鸣中颤抖着。
数块空间在移动,它们走出,进入了乡间——
我们的椅子在刨平的树上,
我们的桌子在白色的云朵上,
我们的纸船在溪流里,
我们的外套在钟楼的侧面,
而我的眼睛——仅仅是一瞥——在燕子窝里,
两颗蓝色的鸟蛋,深蓝,温暖:
在它们的内面,两只黄色的小鸟
用它们玫瑰色的鸟喙啄着蛋壳——
爱薇,快点儿,快点儿,爱薇,
它们渴望同你一起歌唱。
■分别
丈夫正在剪趾甲。妻子安静地悄悄地
准备着旅行袋——他的衬衫,一件接着一件,他的内衣,他的手帕。
当他去走廊上转了一会儿,
她匆忙地捡起从大脚趾上剪下的两片趾甲
把它们藏在口袋里。当男人返回时
她正忙着擦洗地板。在她的口袋里
她感到那两片趾甲像两个温柔的色情的弯月
为她将来孤寂的夜晚预备着,当风在她的岛屿上呼啸时。
■无形的荣光
美丽的女人已经四十(她也不知道她还美丽),
此时从爱到情都成熟了,带着她甜甜的亲昵
和岁月的四季;当她用双手
抓住那巨大的水果盘,里面盛着
梨子、桃子、葡萄(水果皮上那小小的水滴
在窗户的光线中闪烁),当她弯腰
把它放在白色的桌子上——所有闪烁的光芒都聚拢
在她的额前。哦,只有在此刻我们才认识她——她是那女祭司
正把那最谦卑的祭酒放在雕像的脚下。
1960~1965,萨莫斯,雅典
■他的灯
那灯盏是平静而方便的;他宁愿它
发出其他形式的光。它的光能根据瞬间的需要,根据
永恒的、未忏悔的欲望而调节,并总是
发出煤油的气味,一种微妙的非常审慎的
存在,当他在夜晚独自归来
带着某种遍布于四肢的疲惫,某种
遍布于他夹克的纹理,他口袋接缝处的无用性,
以致每一个瞬间似乎是多余的和不可忍受的——
灯的某种东西再次占据了他——那灯芯,
那火柴,那将要熄灭的火焰(把阴影
洒在床铺、桌子、墙壁上),而首先
是玻璃本身——它易碎的半透明
以一种简单的人类的姿势,从一开始就驱使你
去保护你自己,或者去保护另外的人。
■离开
Ⅰ
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空间变得空荡、膨胀。
家具在空虚中站着,像散开的孤岛。不久
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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