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月嫁进龙家的时候二爷才九岁,不但流着鼻弟还少了一颗门牙,不过与其他童婚小丈夫的不同就是,他是很喜欢自己的新娘.
当龙二爷学着大人的模样挑开柳弦月的盖头时,只傻憨熬的说了一句:"媳妇,你放心,我以后是会对你好的!"
这若是换个成年男子说,哪怕是相貌丑些,柳弦月也是会欣慰一生的。
只可惜今天她只是一个被卖入龙家,给年仅九岁的龙二少爷的冲喜新娘。
柳弦月一下没忍住便崩溃的哭了出来,她爹为了供弟弟去城里念书,便只把她卖了二十块现大洋。
柳弦月恐怕到死也忘不了自己爹爹几乎在每一块大洋上都吹一口气,又放在耳边倾听的贪婪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在很久很久之前,他竟然也会是个读书人.
柳弦月他爹年轻时也是个十里八乡的秀才老爷,只不过后来时代变迁,他的功名不顶用了!
从前爹又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于是自打柳弦月记事开始,家中先是饿死了娘亲,后来便是爹又贱卖了今年刚满十五岁的她.
虽然柳家过得都吃不上饭了,可柳父却还是个有大志愿的人,他坚信他的儿子定非凡品,将来一定会封侯拜相。
所以尽管要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卖了女儿送儿子去城中读书……
而这时龙老爷晚年添的二少爷又恰好被“先生”推算出了“童子命”,要找个命格轻贱的女孩子冲喜。
柳弦月是腊月羊,无草无料,一两三钱的贱命,就刚刚好了!
柳弦月哭了一阵,看着龙二少爷手足无措,急了一脑门的汗珠子,她则又笑了。
罢了,说穿了只不过是伺候一个孩子罢了,就全当自己是卖身入龙府给二爷当丫头,到底还是个和善的主子.
就这样,柳弦月便在龙家安顿了下来,虽然名义上挂了个二少奶奶的空衔,只不过实则却只是龙二爷的贴身头,还经常被府里的下人们欺负,净干一些脏活累活。
直到有一天柳弦月刚伺候完龙二少爷洗脚,宽衣就寝。
柳弦月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替龙二爷驱赶蚊虫。
龙二少爷":娘子,你这是累了吗?他们今天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柳弦月苦笑一声:"二少爷,您以后可别这么叫了,奴婢可担不起!”
然说只不过是童言无忌,可每次龙二爷一这么叫,柳弦月就浑身都不自在。
虽然现在她是卖身为奴了,可为奴也有为奴的骄傲,她到死也只能是柳弦月,根本不愿意顶着“龙二奶奶”的名号,最终连灵魂也得不到解脱。
见柳弦月不开心了,龙二爷连忙赔礼道歉,小小年纪,倒也学会了怜香惜玉。
"媳妇,你可千万别生气。我虽然现在年纪小,可能还斗不过他们,也护不住你……可下个月,我大哥便回来了,他参过军,是个能文能武的大英雄,大哥平日里最疼我了,我相信有了大哥照料,咱们的日子马上一定会好过起来的!"
龙二爷年岁小,柳弦月也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急忙哄他睡下了。
可一个月后,龙老爷却果然安排三他们去港口接船。
柳弦月一行人顶着炎炎烈日等了一上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挺拔的军装才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大哥!"
龙二少爷乳燕归巢一样扑进了来人的怀中,撒了会儿娇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扯着男人来到了柳弦月的身边。
"大哥,这是我的媳妇!"
龙大少爷迷起了眼,似笑非笑。
"好小子,这才多久没见你,倒跑大哥前头娶了个漂亮想妇!”
龙大少爷向柳弦月伸出了一只手,“你好,弟妹。”
柳弦月知道这是洋人的礼仪,可她却还是不太适应,尴尬的笑了笑。
因为刚才她明显能感觉到,龙大少爷的手指还在自己的掌心摩挲了几下,她显得有点惊慌。
虽然说柳弦月只是一个为二少爷冲喜的“摆件”,可终究也还是要守“妇德”的,否则下场只会落得沉塘!
更何况二少爷虽然年幼,却一直对她极好,她也是万万做不出那样的丑事……
尽管柳弦月这样一再告诫自己,可无奈龙大少爷实在是太会撩了,身上还带着国外人独特的那种浪漫,他广博的见识也是吸引柳弦月最大的地方。
况且龙大少爷总还有意无意的表现出尽管自己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可他却从未见过像柳弦月这么纯粹的女孩。
这就更让柳弦月觉得弥足珍贵了,这种一生一世,自己头一回也被别人珍视的感觉很让柳弦月沉沦!
慢慢的,柳弦月就和留洋回来的大少爷越走越近,在这龙府之内很快也流言如飞。
这一天终于让龙夫人抓到了二人在花园里幽会,两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株蔷薇花后头,龙夫人的鼻子都气歪了,上去便要与柳弦月撕打,却不料被龙大少爷一把推开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你竟敢打你的母亲!”龙夫人立即柳眉倒立。
龙大少爷冷笑一声:“母亲?龙夫人,我今年二十七岁,那请问您有三十七吗?还有脸自称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用来给你儿子冲喜的下人罢了,反正本少爷也玩腻了,还给你!"
当柳弦月只穿了一个肚兜被龙大少爷扔在了地上,她这时仿佛才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羞辱”。
后来龙大少爷又火速被送回了国外,而柳弦月则被关进了后院,一日一餐的苟活。
渐渐的,柳弦月也才以送饭来的下人口中知道,原来龙家的两位少爷并非同母所生。
想当初明明龙大少爷的母亲才是老爷的原配,不过年老色衰,这才被送出了国处外。
而龙二少爷的母亲,也是现在的龙夫人正是原配夫的表妹,。
龙大少爷之母原本怜惜表妹父母早亡,把她收养在府上,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养大,可等她成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却回手夺了自己救命恩人的夫人之位,还把这两母子都送出了国外,后来更是导致龙夫人郁郁而终。
就这样大少爷这才恨上了二少爷母子,只不过大少爷心思深沉,这几年都装得与二少爷亲近,只这次见到了柳弦月,这才找到了机会羞侮二少爷母子的机会……
看来这计谋还是很成功的,柳弦月失身,二少爷母子也都受到了龙老爷的冷落,只可惜等柳弦月反应过味来,她已经永无翻身之地了!
十个月后,柳弦月在昏暗破落的小院子里生下了一个女孩,孩子很可爱,哭声嘹亮,只不过孩子一落地便被龙家给抱走了,柳弦月一眼也没来得及看。
一晃事隔就十几年过去了,柳弦月就一天一天的这么数着,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这些个日日夜夜,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女儿的消息了.
终于有一天,那扇窄小的木门被人打开,一道刺眼的光芒照进了她晦暗的人生.
“今天是你女儿出嫁的日子,你也出来吧!"
柳弦月从来人充满恨意的眼神中猜出,这便是长大后的龙二少爷了,此时他嘴唇上方也长出了淡青的胡茬,原来当初迎娶她的缺牙少年,等长开了那是这样的眉眼俊朗。
柳弦月佝偻着身子,眯着眼,重新打量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还真是万千感慨!
从前柳弦月便觉得龙二少爷是个仁善的人,这么多年了,自己女儿果真被他教养的极好,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就真如同真正的龙家千金一般。
柳弦月神情激荡,刚想上前,却被龙二少爷冷冷提醒.
"你也不想让旁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奸生女,而并非我龙家的掌上明珠吧!”
柳弦月仿佛到此时才大彻大悟,她就像一个难以启耻的秘密,若是女儿只沾上一点,便是万劫不复了吧!
"二少爷,大少爷呢?”
龙二少爷冷哼一声,好像是嘲讽。
“大哥虽然行事有错,可到底也是我龙氏子孙,爹生前早已经分给他一半身家,现在大哥虽然人在国外,可儿女双全,也是富甲一方!"
柳弦月又问:"那太太呢!"
二少爷提到了母亲,情绪稍显低落。
"要不是你当年闹那一出令我父母分崩离析,母亲也不会负气出走,只不过好在我母亲后来也重遇良人,现在生活在南方,过得很好!”
柳弦月低头看向自己早已干枯如同鸡爪的双手,凄惨一笑。
“原来只有我过得不好吗!"
最后有人说柳弦月淹死在了河边,也有人说她吊死在了山上.
不过在龙家千金出嫁之时,她也的确见到一个疯妇浑身恶臭,疯疯颠颠.
也不知是何人害了她?
或者不是人,而是这个世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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