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念归

任何离开都是背叛。我背叛了我的故乡，我的族人。在实实称称踏上千里之外的土地后，全然没有那种离人的乡愁，有的是对陌生环境的好奇感。从戴上慌忙扯下接待人手中的手套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些年的征程。

  年少不识离人泪，初尝已过而立年。那天，家人为了风风光光给我送到车站特意从别的村雇了一辆小汽车。只记得黎明时分吃了饺子，吻了一下还睡在我家炕头襁褓中的外甥女，还有最后定格在昏黄灯光照射下模糊玻璃外满脸疲惫且红了眼头发来不及整理的来送行的奶奶。

  我走，她哭，舍不得。不知道她哭了多少次。

  我上车，在送行的人群中寻找家人的影子。那一刻我觉得万事无所不能的母亲一下子在人群中无所适从，显得无助。她没当着我的面流泪，倒是我爸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欲言又止。车上满是跟我相仿的同龄人，挥别送行的人群带着眼泪。当时不屑一顾的我认为没什么大不了，何必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殊不知，三年后我哭的比孙子更孙子。

  两年离家生活，教会了我不少东西。看到了在我们那个村想也不敢想的世界，慢慢的也开始成长了，体会到生活不易，努力工作。终于盼来了三年中的第一次回家，归心似箭。

  与两年生活不一样的是感觉家里什么什么都不如工作的地方，爸妈说话的方式太土、家里不干净卫生、用了好多年的东西还在凑合……甚至感觉这个地方有点陌生。让我感到更陌生的已然来临：我奶去世了……

  晴天霹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算个他妈的什么玩意？我一个人趴在那几袋摞一起的大豆上哭的比孙子更孙子。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那一刻心如刀绞，呆若木鸡。就感觉好委屈，感觉全世界都背叛了我，被无情的抛弃。不记得我妈进来拉了我几次，我哭了多久，这些年都始终觉得委屈太委屈。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死亡，委屈，懊恼，愤怒。我没有勇气当面质问我奶奶日常供奉的神灵，在内心却怪他们为什么没有把我奶奶保护好？为什么没能满足她临终前最后的遗愿？甚至没能让她说出来而是用两个手指比划代表，让旁人解读：老二咋还不来……为什么让她带着遗憾离世？

  我开始怀疑，在我的信仰没足够明显到让我发现之前。

 

 

离人念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