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0 力战至死stick to the very end
五四以后，我们找上司庇护，策划晚会的音乐老师说，好好好，你们稍安勿躁，我保证今年元旦晚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这样的承诺中间跨度真大，还隔着暑假这样一个天堑。
在此期间，学校折腾着在露天的羽毛球场举办了一场翻版浓缩而且节约的社团嘉年华，但这样的举动相对于这所学校的名字也确是破天荒之举，我们自会全力配合，安排了各个部门的solo表演和霹雳舞的分队飙舞。说来也是惭愧，碍于练舞的时间不多，飙舞自然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动作，也没有外面比赛那样可以迸发出绚丽的色彩，就让观众当是再看耍猴又有什么关系。
舞跳得好不好不要紧，最重要有原则，这是当初骝骝和浩扬给我的最大的教诲，因为舞品也是人品，也是舞魂的一种。在开社员会议和社长会议演说的时候，我都重复提出过几点：
⒈街舞社首先要以和为贵，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只要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滚蛋；
⒉在街舞社这里抽烟的，滚蛋；
⒊如果有什么坏事是和社团有关的，街舞社全力承担，这人在外面做什么坏事是自己的事情，如果和社团没有关系而这人以社团为名义或者更过分，嫁祸到街社这里的，滚蛋；
⒋来街舞社目的只为上舞台出风头或者只为了泡妞的，滚蛋。
其他的社规，见鬼去吧。
我们顶着就像一把火的热情嘟起烈焰红唇追在元旦晚会的后面，不觉间更是跨过了天堑来到它的跟前，它终于无所遁形。为了晚会，我喊破喉咙叫他们排练、绞尽脑汁想着节目的主题和队形，艹俊挑选着出演的人和把他们的动作规范化，梓凯和阿堂上网学习并改良一些齐舞，驸马负责合成音乐。几个主力荒废了一个礼拜学业，我们竟然也成功在这么短时间内排出了我们的节目，《白雪奇遇记》。
故事一开始播放原卡通片的主题曲“雪姑七友七个小矮人”，白雪公主在森林中快乐地迷着路，五个（七个的话人数不够）邪恶的小“矮”人都看上了公主，色迷迷地互相争夺之中决定以舞定输赢，然后轮流个人solo，突然正无穷级大地震发生，全部挂掉惟独我一个人屹立不倒，我拉扯着他们却毫无反应，吸收LTD的节目元素，斯时弹起可以时光倒流的“不能说的秘密”音乐，我加快速度solo加直升飞机弹跳，一群人在迷惘中复活，相互在天空之城的音乐中蹦蹦跳跳，跳起了大齐舞，这时女扮男装的王子无厘头地在“my oh my”音乐声中骑着空气马出现，王子公主美满地跳起了爵士舞，最后全体谢幕。
我们纯洁地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言而有信的，况且在老师当初拍着胸脯说这话时更有学生会和其他社团一些人在场作证，可在我们上刀山下油锅经历千辛万苦拿到晚会节目单的时候，无论是有没有近视眼，总之没有人看到有街舞社三个字出现在里面。
我一个人吃了一顿名曰闭门羹的佳肴以后，全体社员都不满而且不解地拿着节目单到音乐办公室去理论。还没上楼，已经被喝骂：“干嘛干嘛，造反啦？威胁老师啦？回去！”，遣散了大部分人，几个核心成员顺利进入办公室，拍胸脯老师不在，另外一个年轻得多的对我们说，不好意思，节目单已经定了就不能改了，你们又不早点来落实，这样吧，下一个五四比赛我保证你们可以上，噢，不，是一定能上。
相信这位老师已经把李宗吾的厚黑学领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笑容看上去真诚而友善。学生永远是理亏的一方，我们识趣地在在四川变脸这种国粹的表演时间前撤出了敌营。
我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团委老师吗？”
咸丰年前拍胸脯老兄在承诺时说过：“我在晚会策划这里的决定权比校长都大，把你们的节目放上去以后，校长如果说不合适要撤掉，我说不能改就不会改。”
很多电视剧都有一个老者摸着胡子说：“吹完牛要学会擦嘴巴。”，这位拍胸脯老兄眼看要跻身老人这个行列了，可显然他不懂这个道理。因为团委已经把我们的节目插进了节目单里面。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拍胸脯老师竟然在我打给团委老师两分钟后就来了电话。男人的第六感不准，但这次猜中会被骂的几率几近百分百，我按下通话键便马上塞到了艹俊的耳旁，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被骂了足足一百二十秒，然后我拿回电话，那头说：“讲出来，你们到底想怎样？”
“没怎样，老师，首先我们作为学生也被教会了做人要有原则，谁看不起街舞社我都不要紧，可是当时你说了给我们表演，我认为老师您也明白为人处事最基本也要说到做到。”
“但要我给你们压轴就简直是开玩笑，不可能！你们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总算知道了团委老师把我们安排在了最后。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您尽量安排得当就好，我们没提出什么要求。”
“哼，那我告诉你们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还有，不准超过5分钟。”他结束了通话。我真想对着这个虚伪而目中无人的老屁股狠狠地踹上一脚，但我答应过自己不再打架。
面对艹俊看着我的满是仇恨的眼光，我拍拍他的肩膀：“副社长先生，我吃了一顿闭门羹，你接了个电话，扯平了吧。”
接下来我们面对的问题极具挑战性，因为我们既得随时准备着，又要在最短时间内浓缩我们本来是八分半钟的节目。不过我们一定力战到底决不放弃。砍掉相互争扯的环节换上一套最简单的小齐舞，个人solo时间各砍一半，一些不必要的细节全部掐掉，最后剩下五分零几秒。不管了，换上衣服，战士们进场。
在与老家伙斗智斗勇几起几伏的过程中，社员们各自用微博全程转播，那些曾经的证人，以及一些为我们感到不平的同学都站了出来，看着整整两个年级六七百条不断刷屏的微博，我们几个演员感动得快要相拥而泣。
接到电话以后，我们几个像接到火警的消防队员一样迅速赶到了后台。主持人递给我一张纸，要写下串台词。宛如唐寅附身，瞬间似有了倚马可待的文思，我写了几行。苦于临时作了大幅度的修改，舞是跳得不错，但整个舞蹈与所表现的主题以及那份串台词所传递的信息，可谓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表演的全程，观众们始终保持着亢奋的状态，在大齐舞的时候更是推向了高峰，五颜六色挥舞的荧光棒是对我们最好的鼓励。节目算是毁了，不过舞蹈没有白费，我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在不是我solo的时候，我用余光瞥向台下坐在最前排的拍胸脯老兄，他怒形于色地向后张望了好几次。不过我们对他也是感激不尽，起码他没有在多出来那几秒没有拉我们的幕，起码我们知道了各位校友在对事不对人时是可以很团结一致的。
退台时我们接受了很多善意的目光，特别是来自那些和我们统一战线的年轻老师的认同。巧合的是，我坐到我们班的第一排和我的英语老师小玲聊天时发现，尊敬的老兄正好背对我们坐在我们正前面，师生俩用英语真真切切地在人背后说了一点坏话。
静下心来看剩下的节目，发现这一届办得挺不错，有以前班主任带的班表演的性感舞蹈“Don’t Touch Me”，有理科班组合了很多很炸场的音乐表演的甩葱舞，很热血很搞笑。终于在压轴节目即将隆重登场的时候，我瞪大了眼镜看什么是有资格，老兄好歹是前辈，后辈的要虚心学习，虚心使人进步。
我看到了老兄正了一正自己的西装，拿着哈利波特的筷子魔杖走了上台，另一位穿着燕尾服的老师徐徐坐到了钢琴跟前试了几个音。原来是我半年前在里面混的合唱队，本身这一次也有我的份的，为了表明我的立场，我付了很大代价死活逃出了魔爪，因为平时你进了社团会被班主任骂不务正业，而在这个队伍里不去反而被骂。街舞社本身的立场是静场，既不鼓掌也不准捣蛋，但在他登台的时候场面已经不受控制，嘘声和喝倒彩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人录下音发上了微博。这连资深老兄也始料未及，愣了好几秒方平静下来，扶了扶黑框眼镜，指挥各个声部不受滋扰如常表演。他同样是个力战到底的人。
舞者恩怨分明，一事与一事分开，我不满的只是他待人接物的方式和非一般低的素质修养。看到他如此台风、冷静应变的方式和丰富的舞台经验，我由衷地佩服。
第二天，事情既已过去我们自当平息，与拍胸脯老兄再无恩怨，没想到开始有了人站在他一边开始嘲讽和反诘我们，还愈演愈烈。为了平息，社内成员所有人改成统一的微博名，队名加自己的称呼，以区分哪些话是我们自己说的我们自己承担，并且把所有关于昨夜事件的微博全数删除以示我们不再反击。骂战没有必要而且完全没有意义。
Episode 11
成长的意味Grow from failure，accumulate from experience
有句诗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经历了当日的“元旦运动”以后似乎所有事都平淡得像每天的上课下课让人想到都打呵欠。在保证到年级前六十的前提下，班主任本是不大的眼睛更懒得看向我这边，该跳舞还跳舞，该打网球还打网球，该看小说还看小说。想到华头当年也曾把隔壁一中请到学校里来交流，我也开始看向校外。
一切进行得顺顺当当，我们书面申请出校交流，学校给我们配了辆车接送，我们提出参加学生社团嘉年华，上午提交的材料下午就已经在桌面上收到了盖了公章的批准答复，校方只要求每次活动都要上交活动照。在阻力大大减少的条件下，我们得以在成功与失败中积累经验，并从中成长。
嘉年华是东莞各校社团社长自发组成联盟搞起来的，我的高中三年一共搞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市图书馆，到我们这届接手的时候正着手准备第二次，主办是光明的模拟联合国协会和东华的心理协会，协办是包括我Improve街舞社在内的几个社团，还有下面参加的若干社团。经过艰难而漫长的赞助商物色与谈判拉锯战，终于以不大不小的规模搞起了一个。暴利的补习社对嘉年华的宣传效果过分低估，对学生利益过分盘剥，对付出经费的过分吝啬，弄巧成拙，开着宝马洋洋自得以为做到了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老板娘没想到早已在网上各大通讯网站与软件中声名狼藉。我们尽了力，做到的效果自己也大失所望。
嘉年华当天，补习社的老师居然以为这里是卡啦OK，飞到台上献唱了几首，然后介绍了一大段公司的辉煌办学事迹，待到愤怒的观众散去大半，连我这个协办也连同兄弟学校的街舞社单方面中止了准备的演出，老板娘上台宣布“学生”嘉年华正式开始。作为社长，最后剩下我留守场地继续协助后勤工作直至结束。主办与协办决定去“庆功”，一同坐车又去唱歌又去吃自助火锅。宴上，纵使身边坐着不同学校的美女社长，我羞愧地低着头一声不吭猛吃，极度不好意思地收下主办发下来的工资。
利益至上的社会，我总算深刻见识了一次，世界不是单单一个舞台一套炸场的霹雳舞可以主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总会面对各种压力，我是如此，阿康他们必定也是如此。
有一次在理工学院上练完舞后，我和阿康脱掉上衣扔在一旁，坐在高台上聊天。
“阿康，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出来练舞了。学校里交待完一些事以后，我就退了。”
他看着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兄弟，真有默契，我也是。高三了，我想专业证可以考高分点，而且也想考个好一点的大专。”
“嗯。”我看着场地上练舞的人数少了很多，心生感慨。“很少人跳了么？”
“那些人，有时来吧。”他仰身躺了下去，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他的眼白处有因为熬夜黑色素沉淀下来形成的眼痣。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或许下一次你再来的时候，你就会看到他们了。”
“还是三年前那两个字，等我。”我跨身坐上自行车，挥了挥手，蹬车远去。
Ending episode 舞魂，不止为舞而塑 soul in dance， soul in life
又是毕业班，更为重要的毕业班，我们有十个月的时间强化备战，最后纵身杀进号称世界第一考的战场里。其实这个责任我们业已背负了十一个年头，只是此刻他兀地出现在肉眼可见的地平线上并且离我们越来越近，潜在的包袱实化成了因人而异的重物压在了考生的肩膀上。放眼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妖怪用蛇信子一般的舌头在舔舐着嘴唇，闭上眼睛用力扎了眨眼，又换成了一个头顶光环面带真挚微笑的白衣天神，远方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九月又是羽毛球场表演时间，这作为了我们最后的演出。若非有时实在透不过气到街社出出汗，我绝对不再插手街社的任何事务，专心捧着书背唯物辩证法的原理，背罗斯福新政和斯大林模式，心中描绘零分之八的洋流流向和气压带风带的北移南移；专心拿着笔写了英语作文的概括，抄着各种生僻字眼的拼音，用韦达定理演算着圆锥曲线与直线的位置关系。
时间如果过得劳累而充实的话，它就会不知不觉从你指缝中间溜走一大截，麻木抬着头看着早已经开始倒数的日子，又低下头去和六科的练习册缠绵悱恻，偷偷拨开书海笑着对隔壁说：“你看，我又把六个老婆哄得服服帖帖。”
很多人的桌面上写着或贴着大堆对自己说的话语，我用涂卡铅笔写了对手两个字，又用圆规刻下偌大一个“舞”字，不时抚摸着它的纹路。我拿着笔在纸上跳舞，一如当年在比赛和battle场上，一旦站了上去，无论强弱，绝不退缩。B-boy，no excuse.
倒数一百天的时候，两条横幅在对面整栋楼对着这边舒展开来：
十年利剑，百日策马闯雄关
一朝试锋，六月扬眉传佳音
我们在班上全体起立，举起握紧了的右拳，高喊：“做一个上进的人，瞄准目标，誓死达到；做一个认真的人，聚精会神，精益求精；做一个大气的人，激情飞扬，胸怀坦荡；做一个坚强的人，完善修养，百炼成钢；做一个执着的人，坚持到底，永不放弃！”
作为副班，我对班上的同学说出了一直以来都非常认同级长说的一句话：“不苦不累，人生无味；不拼不博，人生白活。”热血澎湃之中，我看到了和舞者一直秉承的异曲同工的精神。阿康曾经对我说过：“舞者是个一生的角色，无论以后跳不跳舞，舞者的舞魂，始终会影响着你。”生活本身难道不就是一场舞蹈，或者是在观看舞蹈吗？无论舞技如何，不能怯场，坚持到底；生活不在于付出多大努力多大代价筋疲力尽赢得观看演出的头等位置，而在于能否真正享受这场演出。舞魂，不止为舞而塑。
以逗号结束的学校生活，和着那首《北京东路的日子》的旋律，带着淡淡愁绪渐行渐远了。，我拿着兵器一直战至了最后一刻，无论结果如何，无悔了。
毕业以后的暑假，我找了一份夜晚的兼职，在一家咖啡厅当歌手，和一个没有谋面的搭档岔开时间轮流上班。有天不是值班时间，我坐在台下的座位上思忖着继伦敦眼以后写一本记录我以作为一个舞者开始的青春经历，见到背着吉他的阿康走了进来，我劈头盖脸叫了一句“色狼康”，问他来干嘛。看到他的穿着，已经不复是当年的非主流了，到底是长大了。他说来这里做兼职，过两天不做了由阿俊顶上。我哈哈大笑，引得全场投来鄙视的目光。原来这个唱《蜗牛》夺冠红遍市职的色狼康就是我的搭档，而且还是咱三贱客。
三句不离本行，兜兜转转还是说回舞蹈上。他笑着说要参加高职高考也很久没有碰舞蹈了，而至于骝骝他们现在越来越拔尖，几乎每周都收到一大堆街舞比赛裁判委任书。
我想起了鸡仔、骝骝和浩扬他们那些高大的背影。舞步在密集的鼓点中迸发出激情的火花，风靡在舞台上，在闪烁的灯光下做出一连串令人叹服的动作，鲜为人知的背后，付出的汗水忍受的疼痛，经历的是非与挫折究竟有多少，自己最清楚。成就在痛苦的淬炼中破茧而生。这样的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老板，拿三罐大的王子啤酒过来，算我的，这几天我给你白唱。”我对来自台湾的老板喊道。
怀着凝聚在我们意识中的舞魂在各自的路上无悔地拼搏，为我们的青春，为我们的未来，兄弟们，我们干杯！ （完）
本故事由笔者真实经历加虚构创作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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