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友说

周六，好友小鱼的女儿过生日，邀我们同去她家庆祝。很荣幸！疫情期间，政府对聚会人数是有限制的，不论在外还是在家，不能超过五人。我家四口，这一想，就知道只请我家了，可见好友的情分。

她家两个孩子，一女一男，我家也是，且同龄。如果要排个顺序，应该是：我女儿瑞瑞、她女儿瑶瑶、她儿子洋洋、我儿子伟伟。我的两个孩子间差了22个月，可以想象，她孩子的出生时间就略微紧凑些，不过以她的性情来看，当说成效率才是。我和她相识十几年了，之间的情谊可以说不只是因为孩子，然而，再久的情谊也需要与时俱进，如果不是彼此都成家立业，且孩子们同龄能玩到一起的话，这情意也会被时间冲淡吧。

这么一看，到她家做客就不见外了，而且是很不见外。我是个书虫，爱安静，就算朋友邀请去热闹，若一听只是吃饭寒暄，我会婉拒的。这是年龄在作祟吧，我们这个时候已是追求实际或者宅在家里忙活的时候，如果吃饭吃不出个名堂来，就是浪费时间。小鱼的邀请其实是为了红火孩子们，平时在家里，我孩子动不动就问周末要不要和瑶瑶他们一起玩呀、什么时候去小鱼阿姨家呀。平时两家都忙，周末补课也多，要约个时间挺难。这次因为生日，算千载难逢了，可把孩子们乐坏了，跃跃欲试地给他们的好朋友准备生日礼物，瑞瑞送瑶瑶，伟伟送洋洋。本来是瑶瑶的生日，拗不过孩子，两个一起送了，不然闹腾起来说不公平就麻烦了。哦，刚才不是说我不见外吗，是的，我和孩子们把礼物美美地包好后，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留给孩子们写祝福语，我就成了司机，载去小鱼家看他们表演就是了。我呢，揣了一本书，把她家当书房去。真的，以前我都这么干，有我爱人和她聊就行了。她们是同行，都是女人，唧唧咋咋的，我插什么嘴，宁愿把这情分全让给我爱人。显然，这已成事实。

未进门，白光闪了出来，我不记得她们家有这么亮的。她家是五房式，卧房和格局大小和我家相似，就客厅多了一个房间的大小，地板是乳白的光面瓷砖，总打扫的像镜子，装修一色儿褐色家俱，可整个家也没这么亮呀。是开灯的缘故？哦，是帘子，至上而下的卷帘，也是白色的。往常帘子是收起来的，窗外的景物映了进来，色彩丰富了也就不亮了，今天和这屋子合成纯白了。

屋里孩子的笑声和喷香的饭味儿已飘了出来，她家孩子闻声蹦了出来，互换了礼物。是的，她们也准备了礼物，估计怕这个有那个没有而闹别扭吧，想一块儿了。转眼间，礼物没拆放在了一边，都进了里屋热闹去了。

小鱼的老公在操持着做饭，这得好好夸夸。按小鱼的叫法-老陈-他大我三岁，刚好不惑之年，虽然我不这么叫他，但冲这年龄我就在这里沿用这称呼了。人之不惑后，自然少了毛躁的脾气和琐碎的口吻，老陈不多话，务实地当起了一个好厨师，还是个好老师。这里先说饭，老师押后。

每次来他家，如果说除了乐呵了孩子，能赶上做饭的话，那就是来学艺了。老陈的家常菜做的那好吃呀，从我吃了“蚂蚁上树”（碎肉炖粉条）后，就不甘心了，回家研发了几次，味道总算接近了他的水准。还有西红柿炒鸡蛋，这虽是爱人教我的，我看也是她从老陈那里看来后再传给我的……等等。平凡出神奇，好吃的多得说不上来，我只学了刚才两样，并照猫画虎用同样的流程炒了其他的菜，那手艺自然差得远。饭做好吃了，孩子们愿意吃。他的孩子个个粗壮，瑶瑶的体重和身高明显大过瑞瑞的，虽然在样子上瑞瑞显得苗条，可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不充实营养怎么行。话到这里，我都觉得是我手艺不精把孩子饿成这样的了，实在惭愧。

小鱼自然也不和我见外，有时见我进家门就看书，便和我爱人聊着聊着把那酸醋味给我扇了过来，说“男人就得调教，不能光顾着他的乐子，你不让他尝试做饭，他怎么知道没乐了呢。做饭给孩子吃，看他们吃得香，自然更想做了。”这个说辞不只一次，我也不敢反驳，那可是实践出来的呀，也用她的话说，老陈的手艺都是她传的，“老陈会做个啥，不就那几样平常菜？”她就不同了，从网络的诸位大师那里不断讨教新招，简直成了研发部门，这不，这次要做寿司，让老陈把食材切得条是条、块儿是块儿，工工整整地端到桌子上。米饭焖好了，往里加了些香油，捞出来揉一揉，抹在铺开的竹条帘子上，边抹边聊，一派运筹帷幄的范儿。老陈也不闲着，几个器具一起开动，除了准备小鱼的，炉里烤着鸡翅，锅里炒起了老干妈蘑菇烤鸡丝，味儿香的都叫不出名字了，我怎能安心读书，坐过来听着小鱼的教导，端详着老陈的风姿。

我掏出手机要给小鱼照相，她不许，我说不行，女人最美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不是浮夸，不然我怎么敢在爱人面前“调戏”朋友呢，我俩的情分爱人也明白。女人做饭确实美，男人做饭也帅，人家可谓郎才女貌。她说过自己爱钻研，那股调动寿司的认真劲儿就该拍照留念的，而且今儿是孩子生日呀，应该的。小鱼这么一听，也就不反对了。我除了坐着给她拍，等她裹好了一个个寿司拿去菜板切时，我也追着拍。啊，书中虽有颜如玉，怎比得厅堂好厨娘呢。

就寿司的做法，我也给了个门外汉的意见，我说米饭里面除了香油，是不是也要放醋。我记的去外面店里吃的寿司都有淡淡的醋味，说不定还有酱油。小鱼说有道理，不过既然已经裹好了，先尝尝，以后改进。爱人则说不放醋和酱油更有利健康，她最近牙老是上火，血压也高，醋和盐都要忌口。小鱼同意。你看，两个护士在一起，做饭都能职业病了，什么都往养生和健康上扯。

小鱼说别看她会做会吃，血压可好着呢。身材嘛，如果说女人要在口福和身材上选一样，事实证明是前者了。这么说似乎褒贬了她的外形，可不是这样！所谓心宽体胖，说得就是她，都中年了，女人再保养也不能和小姑娘比。只要活动自如，有点儿肉如何？爱人也有肉，那是因为吃不好才略微少肉些，在小鱼面前算不上优势。吃得好，心情好，什么都好了，她当场把血压计拿出来，我们挨个测，爱人一如既往地高，我和老陈还正常，可濒临在健康的边缘，小鱼的数字妥妥的。这可要取经了，我和爱人洗耳恭听。

一定是刚才爱人和她聊起了工作的烦恼，爱人觉得是工作让她血压高的。她说，这算个什么呀，她要是不顺心了，一定会说出来，和这个同事说、那个同事说，不然就回家调教老公。实在不行，换个工作呗，反正把火发了后吃得也好、睡得也香。她睡觉，说是孩子在旁边喊她，怎么都不醒。爱人睡头差，睡得快，可一旦半路醒了就再难入眠。

我知道，爱人的失眠不都是工作引起的，或许，生活琐事太多，力不从心而又无解时，便把原因都归到工作里的一些茬子上了。我是学过无意识理论的，她又是我最近的人，怎能不了解？而这生活琐事的烦恼，多半又和我有干系，弄得我也不敢多想了。爱人归到工作上或许也为了我的面子，既要和朋友说苦恼，又不想像和我说的那么彻底，就隔靴搔痒地聊吧。

小鱼不含糊，主动挑起问是不是我们夫妻不合，应该多交合才是。我不知道她的感觉怎么这么敏锐，但同为这个年龄的，有些事不言自明吧。希望读者不该只理解为那方面的事，这个合更是种温存。话到这里，我又惭愧了。我会读会写，在书里、在笔尖，我能看得见和写得出些温存来，如此，一遇到不如意就去书堆里躲了起来，还幻想这那的，冷落了现实中的人。不仅惭愧，若再被人灌上个文人的名头，你们就当真折杀我了。好友就是好友，一语中的，从料理到健康，句句冲得我羞愧难当。其实，这些话也是我如今回过味儿的，当时的情景是，我仍然对我那书堆子沾沾自喜，想你们这些不懂心情调理的妇人们，只懂得调理嘴巴，我不屑和你们辩去。

这时，老陈的饭做得差不多了，一样样地端了上来，鸡翅膀是空气烘烤的那种炉里烤出的，油而不腻；鸡丝也不咸；还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一趟，提回了三个大比萨，各有特色，一个原本的厚度，一个都是甜味的，很特别，还有个像是把饼子的面都削掉了似的那么薄；再配上刚才的寿司，买来的北方大馒头和两个小菜，俨然一桌大餐。老陈懂我，说从过年还留着两瓶啤酒，就等现在给我呢。

孩子们玩得乐不思蜀，好不容易从屋里叫了出来，哄抢着抬桌子、拿筷子，摆饮料，都挺积极的，唯独然后的椅子，分赃不均闹了起来。我儿子最小，差他们一两岁确实不懂事，看到了最好的椅子，霸着不放。瑶瑶生气了，喊着说今儿是她的生日，应该她坐。我们就劝两边。谈不拢，继续对持。瑞瑞和瑶瑶好，估计早就和弟弟有了小猫腻，也不向着伟伟，三个大的坐在了桌子一旁，伟伟落单，脸拉得更长了。随他们吧，这个年龄的都这样。我们大人继续聊。

忙活了大半天的老陈终于坐下了，我要感谢他这顿饭，敬酒。他不喝酒，好丈夫的形象看来要贯彻到底了。开始不是说他还是个好老师嘛。从朋友圈里看到，老陈教孩子很有耐心的。耐心是什么，就是慢，在旁录像的小鱼在上传之前必须用一个快进的功能播放到朋友圈里，看着就正常了。似乎大人和小孩在速度上就是相反的，孩子越磨噌，大人越急，瑶瑶是个自觉的孩子，大人教得就从容了。

老陈的优点还有很多，他也看了不少书。我在去年的总结《回首2019》里提到过，在我们一起去马来西亚的路上，他聊起历史和时事新闻时热情活泼的很。静能料理教子，动则天文地理，好丈夫也！如此魅力的人，饭桌上也不多言。小鱼说男人其实也有郁闷的时候，就是不说 -哎呀，话里话外都让你说了，有你坐着，你的好老公敢开口吗？我点到，男人间，自有男人的话，一个眼神、一两个句就彼此明白了。

这不最近要写书，捉摸着要众筹，好友自然要打个招呼。我没和小鱼说，但和老陈微信留言了，语气不是拉家常这样，而是像演讲台上那样“朋友们、同志们”的，方方正正地把写书的心愿通知大家，“同行者有乎？愿共创理想乎”？老陈没回。我见此刻火候到了，就提了出来，说朋友间的相处应该多层次才有意思嘛。小鱼哈哈笑起来，说我的层级她就不敢高攀了，把我弄尴尬了。我可是要给你们留名的哦，不仅如此，还要用笔一句句刻画我们的样貌、我们的交谈，谱写我们共创理想的故事呢，让我们在吃上、娃上、玩上，还有在理想上都是同行者，岂不美哉？她一听要写样貌，赶紧说别了，刚才拍的照也别传到朋友圈上，自己留念就好。这说的，把我的心凉的呀，我还打算写了送你们呢，不想看看我们的故事吗？她说那就写吃的故事、孩子的故事和玩的故事不就好了，还闲少吗？……也是，不少了。

儿子还是闷闷的，饭也没吃多。我问他要不要去看电视，阿姨家的电视上电影很多的，他开始不肯，可看其他三个没怎么理他，就到沙发看去了。不一会儿再看他，就入神了。

一会儿，孩子们都吃完了，聚到了电视那儿，开了个智力抢答的频道。瑶瑶看来很熟悉，上面每说一题，她就暂停，像个小老师一样等着另外三个把答案写出来。伟伟也加入进来，之前的不快早忘了，四个娃，又笑哈哈了。我迷了，喝酒就这样，开始几分钟飘飘然，之后就昏昏然。小鱼让我去中间瑶瑶的房间休息，我又揣起了自己的书，进屋去，她顺便给我带上门。一下子清静了，门外还是笑哈哈，仿佛离了很远似的，一片的静，看了两页书就睡去了。

睡不多久，醒了，精神不少。出房间，外面除了饭桌收拾外，其他没变，伟伟看来玩腻了智力抢答，自己翻来覆去地爬沙发，又在房间里玩起了手推车，洋洋不高兴地喊着那是他的，瑶瑶和瑞瑞似乎还在抢答，仔细看，瑞瑞在画着什么。我在客厅另一边的书桌旁坐着，老陈过来问我要不要打开桌上的电脑解闷，我说不了，静下来想点东西，想想这个夜。

一会儿，开始切蛋糕了。灯灭了，点起了一个小装饰灯，好像舞厅彩球灯那种的，只是射出来的是动物的图形，绕着昏暗的墙壁慢慢转着，整个房间变了一个世界。在蜡光里、在歌声里、在我们的祝福中，瑶瑶吹了蜡烛。之后，诺大的一个蛋糕被四个孩子分个干净。

夜已深，要回了，孩子们依依不舍。我哄他们，难道不想回家拆开看看瑶瑶送给你们的礼物吗？勉强回家后，入睡前，打开来看，也是那舞厅版印着动物的灯，摁下按钮，照亮了整个房间。

Lazy tiger

2020.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