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入校的时候,我曾对自己说过,不要去相信新闻里说的歧视,什么事情亲自尝试,才能分辩真假。我当时在想,不要带着已有的偏见,真心和美国人交朋友,我相信无论自己是什么肤色,大家肯定的是我的人品。
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一直坚信的,动摇了。
到底什么才算是歧视?
什么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我以为凡事都有正确的选择,上学做题都有正确答案,但出了课堂才发现,没有绝对正确,没有绝对错误。我们一直坚信的正确,我们一直坚信的错误,好像分界线并没有那么明显。很多情况会是错中有对,对中有错。
什么是公平?大家有相同的机会?大家出身背景相同?我们渴望着公平,可是我们又有多少时候,在不公平中制造不公平,问题得不到解决。
在种族歧视这种不公平中,作为国际生,作为黄色皮肤,我们都会很愤怒。站队太容易了,跟着大多数人走,总没错。但站队的人中,不知道有多少,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立场是什么。我们都是中国人,所以我们什么都应该站在一起。我曾经觉得这个绝对正确,但经过学校里发生的种种事情,我有些犹豫。我犹豫的不是要热爱自己的祖国,而是在这种盲目站队的过程中,我们会错过多少其他的想法,我们会不会理解错了事情的真相,我们有没有不经意间伤害了一些无辜者。这些没有选择站队的人,可能早已被标签贴得面目全非。他们坚定自己的选择,不是为了特立独行,而是想在嘈杂声中多一些理性,在压力下多一些责任。
大一的时候,我就连上了两节社会学的课,我想搞清楚种族歧视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少数群体这么受歧视。教授讲得特别好,我课堂表现不错。我以为我都学懂了,直到这些事真的在我身边的人上发生了。这两天和社会学教授见面聊到学校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跟他讲起之前上课的时候以为社会不平等都学懂了,可是当这样不能容忍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许什么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理解。
这些天,我对“开玩笑”这句话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开玩笑有没有底线?到底什么情况算是在开玩笑,是说话的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吗?我想并不是,只有在听的人认同的基础上,开玩笑才真正成立。所以,单方面理解的开玩笑,并不是想逃脱的借口。在羞辱别人的基础上,赢得别人的欢笑,你的幽默是有多廉价?你说你在开玩笑,我看你的行为简直是个笑话。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没有很多中国人站出来,说出来。难道是没有人介意歧视吗?不是的,大家不是这样的,我一直在安慰我自己,安慰我自己说,可能歧视这个话题,它太沉重了,大家太介意了,介意到以至于没有办法说出口。我理解大家的想法,讲真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所以我选择用文字来实现。不过无论怎样,感谢那些为不公发声,还有很多为之默默付出的你们。
University of Richmond事情结束已经好几个周了,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如今也安静了很多。几个周的时间,全校都安静下来了。我害怕这种安静。我害怕大家只是一时愤怒,却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我害怕这种安静,因为无声就是暴力。我听说学校可能要修改通识教育,种族教育要被加入必修课。我不知道这个方案可不可行,毕竟强迫式的教育太多。但我庆幸,学校在各方面做改进。我希望,在我们表达了痛苦以后,每个人都能真正听进去;我希望,我们的校园不仅可以欢迎不一样肤色的人们,也应该尊重每个人发声的权利;我希望,这个学校,能真正做到“有声有色”。
我还想回到大一那个最初的想法,我们虽然来自不同地方,虽然不同肤色,虽然不同出身背景,但我们愿意去认识对方,理解对方,尊重对方。我愿意再试一次,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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