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作者: 冗舟 | 来源:发表于2018-12-15 12:23 被阅读0次

        大雪初歇,街巷上还未喧闹开来,酒楼茶肆中却早风风火火,忙活开了。清风楼作为全临安最大的酒楼,其热闹处自不在话下,便是客人少至的楼后大院,和与大院门户相通的几处小院,也一扫大雪天的清冷,充溢着女子的嬉笑声——戏雪有之,唱曲有之,演舞有之。但有一处小院是个例外,它偏处清风楼东围,紧挨着临安城西城墙,除了西边一曲幽径连通着清风楼院落外,南边一扇小门开向一条人迹少至的深巷,可供自由出入。此时小院中只有一位中年仆妇正静静的清扫着院落中的积雪,其动作极轻极缓,像是怕举动稍大,就惊扰到什么似的。

        忽院内居中的厢房门响,从里面走出一位蓝衣女子,身披貂裘,脚踏皮靴,眉目如画,行止若烟。扫雪的中年仆妇见女子推门出来,早停了手中活儿,笑颜问侯:“阮姑娘可早,昨儿个晚上听姑娘弹了一宿的琴,今天怎么不多睡会,可要注意身体啊。”

        蓝衣女子微笑应道:“于嫂早,昨晚可吵着你了。”

      “哪里话,姑娘的琴声本是别人千金万金才求得一听的,我虽是个啥都不懂的粗婢,但只要听见姑娘的琴音,就觉得浑身通泰,惦起什么都是美的。这不,今日我就觉着做起事来特别精神。”于嫂说着挺了挺胸,果然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蓝衣女子轻笑道:“于嫂又来取笑我了。今儿难得放晴了,我正想出去散散,不知路上可好走?”

      于嫂一脸正经的道:“我哪敢取笑了姑娘,借我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啊!您是谁?琴冠临安的‘赛嵇康’阮秋芷阮姑娘!别说是我这等下人,就是我们楼冯大掌柜的可也不敢唐突了您啊。”

        阮秋芷叹道:“什么下人上人的,以后莫在我面前说了。你用劳力讨生活,我用琴音讨生活,还不都一样。”

        于嫂陪笑道:“您可是清风楼的头牌,矜贵非常,哪能跟我这等……”忽见阮秋芷秀眉渐蹙,忙轻咳了声,转过话头:“阮姑娘,你若上街不如经院里打清风楼正门出去,这一路的雪都清扫开了。如走南巷,就不好走了,没人清扫,那雪都没过膝盖去了。”

        “谢谢于嫂,那我去了,你忙。”撂下一句,阮秋芷取道小径,穿清风大院,径自去了。落下于嫂站在那儿发了一回愣,直骂自己拙口粗舌,冲撞贵人。

        一路行去,阮秋芷想起于嫂那套恭维话,不由即感可笑又觉可悲。想自己夜闻风雪,偶有所感,临窗抚琴,以遣想思之苦、惦念之情,其琴声因哀思甚重,自必忧郁深沉,又哪里能令人四体通泰,心旷神怡了。

        念及昨夜之思,阮秋芷渐又走神,信着步穿院贯楼,清风楼一干姑娘伙计,多少声的问安招呼,都只得了她一个笑脸,一下点头。

        忽一声尖厉的女子惨呼刺入耳根,阮秋芷失了一惊,回过神来,自己已然走出了清风楼,丰乐楼已近在眼前。此时,丰乐楼内正一个劲的传出撕心裂肺的啼哭求饶声,刚那声惨呼想必就出在丰乐楼内。

        阮秋芷收拾心神,疾步走进丰乐楼,只见摆了几十桌的酒楼大堂内坐着数桌酒客,正兴灾乐祸的看着大堂一角,几个彩衣女子在那儿或站或倚,圈围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就中一个红衣女子正紧扣着那小姑娘的手,骂骂咧咧中冷不丁甩小姑娘重重一记巴掌。小姑娘苍白的脸上汗水和着泪水正滚滚而下,让人心悸的哭喊正自小姑娘口中撕裂开来。

        那红衣女子吼道:“你个小贱人,我今天非把你十根手指全给折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偷。”一记巴掌正又冲着小姑娘脸上甩将下去,忽觉有人将自己向后狠狠扯开,不由大怒,回身顺势就是一巴掌甩了下去,口中不忘骂上一句:“哪个不开眼的,敢扯你老娘!”

        “啪”的一声清脆,红衣女子得意之情方起,忽就看清了自己这巴掌所落之处,立时就觉脑中翁响,出了一身冷汗,口中结巴着“阮——阮姐——姐——”

        阮秋芷捂着因那红衣女子顺溜的一巴掌而紫涨的脸,走到被打的小姑娘身前,看着小姑娘高高隆起的小脸,推己及人,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家,被这般毒打,那可有多疼,不由心下酸楚,忙去拉那小姑娘的手,想先扶她起身再说,才刚触及小姑娘的手指,便听小姑娘一声惨叫。身后一个绿衫女子轻轻道:“阮姐姐,她的手指给折断了两根,可碰不得。”

        “岂有此理!你们掌柜的呢!”阮秋芷大怒,狠狠盯了那红衣女子一眼。红衣女子心下咯噔一下,忽的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道:“掌——掌柜的有——有事出去了。我是下——下手失了分寸,可这小贱——小丫头手脚——手脚不干净……”

        “她一个孩子家,便是有天大的错事也不当打成这样!这且慢说,快先去请郎中来!”阮秋芷平时为人随和,又且技冠群芳,如此花魁人物,本是烟花姐妹中备受推崇的,是以红尘女儿,不论长幼,都尊阮秋芷一声“阮姐姐”,听她提说请郎中,立时便有数位姑娘争先奔出了丰乐楼。

        阮秋芷柔声向那小姑娘道:“小妹妹,别怕,郎中一会就来。”见她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涌出,知是断指之痛所致,忙自袖中掏出随身香帕,经经将她额上汗水擦去。

        小姑娘已住了啼哭,正咬紧牙关,着力忍痛,见阮秋芷俯身亲为自己拭汗,大是感动,本已收住的泪水又一次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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