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晃，四月流走，春已走到尽头，三分之一的光阴从晨昏交替中默默消逝。
一
人说，时间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于是，我日日走湿地公园上班，只为看花草树木如何享受春日，如何成长为更好的模样。
路边的连翘最先开花，迎着未褪去的寒意，光彩灿灿，与田里的油菜遥相呼应。连翘花与迎春花很相像，且大有取而代之之势。迎春是喇叭形，有细长的筒状花柄，花色更娇艳。连翘的花朵浅浅薄薄，四片花瓣傻傻地张开，沉淀了褐色的黄，像憨厚无邪的笑脸。近年来很少看见迎春花了，道路两旁、山坡岭上，到处是连翘伸长手臂挂满黄色的小铃铛。接着，灼灼的桃花着了精致的妆粉，翩然缀上枝头。桃花之美，先民们在《诗经》咏叹以“桃之夭夭”，春秋时期息国国君夫人貌美，人称“桃花夫人”，且引发了几场战争。可见，桃花之美，不可以理性抵挡。我看桃花只色彩已占美之七分。柔和的粉，由花瓣边缘向花心浸染，色调逐渐加深。花红深处，三五枝粉白色的花蕊，摇曳灵动。春天的花，最先开放的多是浅色，比如海棠，比如蔷薇，像桃花这样，把内心深处的热情和活力早早捧给世界的，不多。大概，这也是人们喜爱她的原因之一吧。
海棠在桃花随风零落中鼓出了红红的小棒槌形的花骨朵，可爱极了。河堤过了二桥，两旁植满海棠，碧绿的碎叶，一簇一簇的花苞，风情无限。花朵完全绽开时，满眼就是团团白色。“花看半开，酒喝微醺”，至美境界原是短暂一瞬。这之后，红叶李、梨花、杏花、山楂花、紫花地丁……春的世界，是繁花和绿叶的天地。
我知道，四月有一场盛大的花事，那是灿烂与芬芳、浪漫与执着的并举。小时候，家里种了很多月季和芍药，花朵硕大，美则美矣，可惜没有香气。有一年去山上一块田地干活，偶然发现地头有一株粉红色枝条，清香弥漫，沁人心脾。那是野蔷薇。那时，村里城里，蔷薇还少见。也许，是没注意。只这名字，就有太多书卷气。后来，常常绕远走青云路看那一墙蔷薇；路过实验学校，就下车走近院墙，轻嗅蔷薇的芬芳。这个春天，被一高的蔷薇迷倒了。它们完全不守先白后红的规矩，呼啦啦争先恐后绽放开来，白的鲜亮，红的浓郁，把叶子挤到了幕后。如一挂挂飞泻的花瀑，深深浅浅，闪闪烁烁。炽热的盛开从白天到晚上，持续了整个四月。
“好时光容不得打马飞奔的，须得一丝一缕地珍惜，才不算枉度。”在花的芬芳中走过春的时光，常常什么也不想。花儿们从容生长，无惧风雨，无惧凋零，每一天都是欢喜的模样。日子原没有什么好与坏之分，花的模样，叶的模样，亦或果实的模样、枯叶的模样，都是生的历程，每一种姿态都是生活最好的馈赠。
二
四月初，参加了一次评选。于是，有一周时间都在准备各种材料和报表。在人事纠缠和材料整理中昏昏度日。见识了一些不曾见过的面目，经历了一些不曾料想的事情。对自己比较满意的是，成败也罢，毁誉也好，没有影响到心情，吃喝玩睡照样香甜。闺蜜说，内心强大到无所不能。是的，活好，其他都是烟云。
给儿子写了两封信，这是前所未有的节奏。因为疫情的原因，三四月里高中一直在封闭，连每周放风两小时也不允许了。只好把思念和嘱托凝于笔端唠叨。儿子小时候，常常以纸片信来教导，假托一个动画形象，或鼓励或批评或指导，有厚厚一沓，前几年在书柜里被儿子细细翻阅，想来也有趣。初中到高中，我写给他的文字少了很多，惶恐忙乱自顾不暇就疏于动笔了。这次的两封信，经由公众号，又打印出来给他看，他是欢喜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如今只是长了个子。
心乱的时候，书桌也乱了。这个月，书看得很少。计划中的两本都翻了一多半。这几天，重看《苏东坡传》。之前看的时候走马观花，因为熟读君师父的《记承天寺夜游》，对苏轼的生平经历颇为熟悉。第二次读的时候，竟读得手不释卷，尤其是苏轼去黄州之后的部分，读来倍觉受用。大概四十多岁的苏轼能疗愈此时的自己吧。认真研读了肖培东老师的《语文：深深浅浅之间》。书是早就买来的，一直没有细看。计划中，这本书要一篇篇读，一篇篇笔记，一篇篇写读后思考的。那就需要沉浸式的、长时间的阅读了。可是，生活一直都是被各种任务催赶着慌慌张张，似乎都不适合啃读。终于，在这个月远离课堂的恐慌中，走进肖特的课堂。肖特的课堂是行云流水、静水流深的，一节课读一遍，须重读勾画，笔记批注，才粗粗领悟到一点。就像他的另两本书一样，需反反复复阅读。《语文中考命题研究》读了好久。读的时候很受启发，读过就忘掉了。试题倒命制了三套，三个年级共九份，像伏在电脑上的虫子，一日又一日。有时，为了一个语言素材抓耳挠腮，遍翻书本连同各个媒体公众号，一个上午一动不动才憋出一个小题。读书的时间，就是这样被电脑给吞噬了。
写了两个课例，投了一篇论文。真是少得可怜！过罢年，我的专栏一直在消耗存货，感觉自己就要荒芜了。学校封闭了，自然也不能去上课；新的想法似乎总没有。在知网上徘徊很久，终于写了一篇诗歌整合设计。新闻整合的那篇，倒没有绞尽脑汁。只是，停留在文字中的设计，总是苍白的。只有融汇进课堂，才有鲜活的血肉。这个学期，能走进课堂中吗？我期待着。
我是疏于打理自己的公众号的。2016年申请了公众号，主要发学生的作品。后来，自己也陆续写一点儿，但懒得很，从不要求自己规律性更新。日更，周更，连月更也懒得做。写，也是要有激情的。公众号的麻烦，还在于编辑推送。想弄得好看，自然要费时费力。个人的公众号随意就好，可是，单位的公众号来了。这个月，我颇为这个工作劳累。语文，左不过是文字罢了。其他学科，公式、图表、仪器、图片蜂拥。文档传过来，那些表格、公式甚至字母，要一个个转为图片；用编辑器，必得先用模板装文字，留出图片、表格的空位，然后把那些图啊表啊公式啊一一转为图片，排上序号，再一个个插进各个模板之间。每做一次，三个小时完不成。时间白白消耗，没有创造任何价值，只如同工地上的泥瓦匠一般输出体力与视力。这样的想法可能偏颇了。即使不做，又能创造什么呢？也许，正如黄厚江老师所言，我所烦恼的，是这件事不在规划之内而已。要享受生活的“意外”，享受打破“规划”的生活。如此，一切烦扰就都是磨砺了。
琐琐碎碎中，四月流走了。那水面的点点滴滴，不是光芒，也不要成了灰尘渣滓。五月，一个明媚光亮的时节。像麦子那样，在风和日光中起舞，在低头思索中走向沉静成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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