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同人】
陆小凤传奇——凤之飞娆
五、坐以待毙
一个寞进骨髓的浪子,要怎么摆脱温暖的诱惑?——最温暖处,莫过于对寒冷的谅解。
暖软的源头,陆小凤看见万花红杏的眸子,一泓清水,凄清的清——记忆深处,也有一泓清水,沁入他的口鼻和心肺,在那个死去的夜。自己死去,尽由自在地,冷彻又自己活过来……于是,他谅解了寒冷。就用自己的体温,又让自己笑出了声。好像,这就是陆小凤十七岁的门槛,涅槃重生的坎……
“姑娘们太热情,”陆小凤撇了撇嘴边的眉毛,“可惜现在我真是没力气好好玩儿——墨痕要是看见他的机关八阵图被你们这么改,说不定会气得爬出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陆小凤谈及墨痕的生死,毫不避讳。
沈笑悠然地从老楼梯上赤足踱步下来,纤纤趾甲染着浓艳的桃红;睡眼惺忪,流云瀑般的青丝,就一支竹筷子斜插起来,说不出的慵懒撩人,别是一般风韵:“欢迎光临。”
陆小凤老实不客气地坐上了正把交椅,拎起青衣女清茗的茶壶,也不倒盏,就嘴嘬上了壶嘴:“在飞娆,你们不过年吗?”他咧嘴向清茗坏笑一下,也算给豪夺了人家名茶打声招呼,“大年初一能不能早些开饭?”
秋千气呼呼地喊道,“下来,你!这是我们掌柜的上座。笑笑姐,你看他!”急得直跺脚,霓裳一剪梅随即花枝招展。
陆小凤:“你曾经是红鞋子的吧?”
秋千:“什么红鞋子绿帽子!”
陆小凤:“你的剑器出自公孙大娘的《霓裳羽衣舞》,当年我们并肩游艺花丛,你恐怕还是个红孩儿呢!”
秋千:“你是公孙娘娘的朋友?你跟娘娘平辈论交,我不能跟你动手;不对不对,你杀了墨痕,飞娆大仇不能不报;不对不对,‘一剑西来’杀了娘娘,西门吹雪又杀了‘一剑西来’,你又是西门的好朋友……乱死了乱死了。”
“二哥生前最恨死缠烂打的寻仇了,要按着他的意思,八艳困不住这姓陆的,恩怨就一笔勾了清静。”从陆小凤进门,就听见这个跑堂的一直在说话,絮絮叨叨,这是第一句听清的。他的下齿略微包着上齿,下唇略微包着上唇,仿佛是用下巴看人的,“二哥二哥,你可真是二,我‘包打听’的消息你都不听,叫你撤你不撤……”包打听还在嘟囔。
“这么说墨少的仇是不报了?还是报不了了?我来给你们算笔大账,墨少当年……”台后站着小账房,慈眉善目,谢顶光头,似又环一圈蜷曲的乱发,大板赤脚,矮小神采的昆仑奴模样。噼里啪啦的算珠子敲得人心烦意乱,“‘铁算盘’一向恩怨分明,睚眦必报;陆小凤,我敬你这些年作为,墨痕大仇却不能不报。论账目你得死上八次半才能扯平,打个折,你死六次就够了。”铁算盘这生死攸关的战书下得不急不缓,说及恩仇竟不变气息,依旧的慈眉善目,和颜悦色。
“包打听,铁算盘。”陆小凤恭恭敬敬向二位行个礼,“还有谁,一起招呼吧。”
“还有通灵与绛珠。”说书的先生,从朱家角飞娆茶馆踱来,“在下通灵与绛珠,略知些前事,与墨少神交,算我两份。”
陆小凤道:“就算你一个人占两个名字,我也死不够六次。”
通灵与绛珠道:“我这身残骸里还住两位客人。陆公子一并招待了吧。”
陆小凤脸色变了,他知道,天下客居的多了去了,但这两位“客”怕是难打发得很——匕杀客和品花客!
如其名,“匕杀客”是刺客,“品花客”是嫖客——男人最古老的两种存在。
偏生他们是一个人:
做刺客的时候,他是最简单粗暴的,在杀手簿上,他的匕首“血玑”顶三个骷髅。“豫让三伏”,古风依然的杀人美学:第一伏,横臂扑倒猎物,顺手一匕封双眼,“记住我,是你最后一个看见的人”,他还说,像流泪一样流血,很美,在黑暗中拥吻死亡的恐惧,很美;第二伏,右手绾一个绝美的刀花,不过绽开的是心,剜心的刀,他说,他杀的人,心都是黑得,不信给你看,他还说,刀够快,心掏空时,猎物还活着,还能听见罪孽被血洗的声音;第三伏,他说,杀人是件很累的事,第三刀要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封喉,“吃过那么多,该被血洗一下了”,然后趴在尸体上,像耳鬓厮磨,酣酣睡去——“世人都怕死人,我却觉得活人要可怕上一百倍,他们能让你成为死人。”
做嫖客的时候,他又极其细腻纠结。艳福之厚足以羡煞采花同道——品花客有一条叫“乱红”的白绢帕,他能静谧地笑着说出,每一点血迹,来自哪一朵黄花。豫让三伏,施向黄花闺秀,也是上乘术。
杀人让人寂寞,寂寞总需要排遣……好在他并不总杀人,也不总是寂寞。、
包打听、铁算盘,身兼四个名字的——陆小凤不知道十年生死,飞娆发生几多变故;但他知道——茶馆说书的,就是昔年的飞娆灵狐子,辈分和年岁,高很多。
“别说六次了,前辈在,我陆小凤算是死得透透的了。”陆小凤屁股没起椅子,环顾一圈,八艳婷婷而立,自成阵势。
“既已心服,还不束手就擒?”包打听下巴扬得更高了。
陆小凤苦笑道:“灵犀一指,我的手比心快。”
这一句摆得极有分量——陆小凤必死,先出手的那个,也不会活得轻松。内有三英虎视,外有八艳相围,沈笑跳出庐山之外,伺机下一令,便将是一场死战。
显得陆小凤反而轻松,端坐交椅,闲言碎语。
“秋千,你比大家小几岁啊?”陆小凤转向红衣秋千,“你们千秋王府有几个千金小姐?司空说的那个不会是你吧?哈哈……”
“哼,司空岳阳这小贼,等此间事了,一定追上问个清楚!”秋千气撅了小嘴。
陆小凤转身又道,“小雅,齐悟近来还好?逍遥派的小媳妇儿……”
黑衣小雅轻礼:“陆公子好眼力。”
“哥哥他好着呢!”粉衣逍遥盈盈一舞,转而正色,“王兄安好!”
“唉?催命判官是你什么人?”陆小凤忽地转向清茗,“你爹是铁观音没错,你娘早些年有个诨名叫‘大红袍’,哦,这就是了,催命的判官笔给你做玩物也不稀奇……”
青衣清茗听下陆小凤的自言自语,浅浅一笑。
“嘿,香饽饽。”陆小凤呲着牙朝莞尔笑去,“你又瘦了。拿镇天弓作腰带勒得疼不疼啊?”
莞尔一笑:“嫁到三金钱庄,成天舞枪弄棒可不像样子。穿云箭给六爷您玩坏了,再做一支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原先也稀奇,养尤姬女子的臂力,怎么开得了镇天弓,刚刚看你惊鸿舞算是明白了,一张一合,全身力道都用上了……”
陆小凤轻描淡写,众人斯文应对。
形势却如山洪蓄水:飞娆人隐姓埋名,忍而不发,江湖上多销声匿迹,几个照面下来竟然被陆小凤把底细说得有板有眼;陆小凤也暗暗叫苦,还仅仅是一家客栈,随便一个跑堂杂役都是外面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催命的令子,沈笑的朱砂令。
朱砂者,诛杀也。局里的,都等局外的令。陆小凤更是坐着等。就像坐着等死。
“哼哼……”金盅银铃般地哂笑之声,每一个人都绷紧了每一条筋络——这是朱砂令的前奏。“大年初一当然能早些开饭……”她甜甜地笑着,就像自在地回答着陆小凤之前的问题——“在飞娆,你们不过年吗?大年初一能不能早些开饭?”
变故!意料之外,老板娘美艳而热情,刚刚还是密云不雨,可一下子冲散了所有的杀气:包打听手里的毛巾打上了肩膀,准备传菜;铁算盘走回了站台,开始算账;说书人一个转角又登上茶馆角楼;八艳女子琴棋书画、舞乐翩跹……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自然,而然。
只是,陆小凤的凤眼,盯上了老板娘丰盈的酥胸——朦胧的睡衣胸口,戴着小小的,一朵铁莲花,可刚刚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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