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同人】
陆小凤传奇——凤之飞娆
一、捕风
风。凛冽的风。
南国晴雪下，万梅山庄里，有最艳烈的寒梅，有最醇烈的佳酿，有最贞烈的女人，他却选择了山庄外的无名烈风。此刻，粉妆烈女，正斟着烈酒，嗅一支烈梅，强作静定，等他回家；白雪、白衣、白刃，丛林深处，他却已矗成一座玉雕，肩上的雪没有被抖落，剑上的雪没有被吹去——虽然他有一个比剑更寒的名字：西门吹雪。
风。追魂的风。
人最快的速度，绝对是逃命的速度。一个以逃命为生的人，每次奔跑都必须拿出“最后一次”的精神。纵横多少年，外享大名，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当然不再需要卖力奔跑，一发足就不再有人妄想能追到；然而此刻，他正在卖命地奔跑：御风而动，踏雪无痕。眼前的脚印一步深似一步，显然猎物已经力竭，竟还如此之快！第一次做追兵，司空不禁深吸一口凉气。
风。树静风止。
老实和尚不老实。他老哭穷，老说自己又胖又好动……此刻，他却诡异地披一件锦澜袈裟，稳稳地坐在一株老树顶梢，禅定——破衲在身之际，常能无风自动，可见内力流转，却不稀奇；难的是：硕大的身体活像高挂树梢的纸鸢，宽松的袈裟在呼啸风中竟纹丝不动！
风。且听风吟。
听得见花开花谢，听得见月落月升，他的耳音，早已超出“代目”的境界——花满楼。毕竟双目失明，以身犯险的事，朋友们尽量绕开他，但这次，“凶险”和“必需”做选择，花满楼是必需的。此刻他正静静地听着每一缕风声传来的音信。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一张紧织的天罗地网：
前有堵截——西门吹雪；后有追兵——司空摘星；上有笼罩——老实和尚；外有传音——花满楼。每一个人都是独当一面的奇才，这样大手笔的组合，“连风都捕得住”——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来自四条眉毛的灵感——陆小凤！
同时，这也是一张蓄谋的天罗地网：
“我从不乘人之危，更别说乘危出剑！”——西门吹雪。
“我的轻功逃命还行，追人，怵得慌，陆小鸡，你自己去追，自己去！”——司空摘星
“啊呀呀，师父有命，和尚老实，锦澜袈裟不能穿！”——老实和尚
“听音我还可以，可是陆小凤，你怎么确保，风会来钻我们的网？”——花满楼
“直觉！”——陆小凤只有两个字，却比过了苦口婆心的劝说。
没有人愿意在大过年的关口上，轻易接受出战邀请；但没有人能够拒绝，一位身陷绝境急需帮助的生死之交——尤其是，带着侠探直觉、长着四条眉毛的生死之交！
近了！
近了！
近了！
司空已经快得无论怎么奔跑都是逆风，风中夹带着猎物沉重的喘息声——西门的剑刃不漏一分杀气，杀气静静凝结成霜——老实和尚霍地睁开了双眼，揪动了颈前的袈裟带——花满楼：折扇破空！
只一瞬间——和尚乘袈裟铺天盖落，西门剑光闪动出鞘，司空的摘星手探上猎物琵琶骨——快过了花满楼的声音——“错了！”
错了！全错了！天罗地网收口袋的那一刻，容不得半点差错——老实和尚使袈裟伏魔功从上发力，“兜风”；西门吹雪正面以逸待劳，“迎风”；司空摘星背后出摘星手探锁琵琶骨，“追风”——都以花满楼折扇为号，万无一失，此刻却全错了！
所有人，都在出手半途强收功力！
猎物被捕：
老实和尚急收千斤坠，一口血涌上，几骨碌滚到旁边雪堆，但重逾千斤的神兵还是结结实实地压在猎物身上，显然已经压矮半截；
西门的剑洞穿袈裟毫无阻碍，但进而却感到金属摩擦的滞障；
司空的摘星手渐渐松开，破衣、破皮、破肉，未及骨。
胜利的喜悦、错误的惊诧，在袈裟掀开的时候，都化作前所未有的诡异——陆小凤！
小凤冠已被千斤巨力压得粉碎，左手反擒着司空的摘星手，右手紧紧夹着西门封喉的剑尖——灵犀指在滴血！他的表情，随众人喜悦、惊诧，而后化作浓郁的恐惧，四条眉毛仿佛要攒在一起——忽地舒展，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轻松地开口：“年都怎么过？”
“回家！”西门吹雪利落收剑，头也不回地离开——或许没人知道，比起近乎被戏弄的失败，他的孤傲更被深深挫伤——均衡两方处境，陆小凤的灵犀指已经强得匪夷所思。
“陆小凤，”老实和尚结结实实地咽了一口唾沫，“和尚老实，你休要诓我，这是咋回事？”
“哈哈哈哈哈，陆小鸡，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司空摘星一边毛手毛脚地给他肩头伤口上药，一边继续嘲弄道，“直觉、直觉，真是惊喜！”丝毫没有注意到陆小凤的痛苦表情。
“我说司空，千秋王府的小姐现在放过你了没有啊。”陆小凤轻快地活动着手指，“这年，我跟你去千秋王府最高的房檐上喝酒。”
司空摘星接茬：“哎呀呀，别提了别提了。我跟妙手空空儿打赌，我学骗，他学偷；结果我混进千秋王府装了祭祀，还骗得小姐哭哭啼啼要嫁我，烦死了烦死了。不过我赢定了。”
“她偷了你的心，你还不知道？”陆小凤挑了挑第三条眉毛，“第一次见，我就看出你这个骗王兄弟——妙手空空儿，是女人。”
“欢天喜地欢天喜地呀，”司空兴奋地接连翻了两个空心筋斗，“陆小凤看女人准没错，最近可愁死我了，还以为我看上个男人了。她偷心，我骗色。哈哈哈，大家一块过个好年！”
“哦，不用邀我了，我想起来约了龙曦月喝酒……”陆小凤顿了顿。
别人看不出的落寞，花满楼听得出来：“陆小凤，送我回家。”
“你自己走岂不更好？”陆小凤抚着灵犀指，这么短的时间，寒剑擦伤竟已自愈！
“管请不管送啊。”花满楼悠然中竟还含了几分急切。
“我先走了。”陆小凤眼里闪过泪光：有什么比无尽凄寒中兄弟拐弯抹角的不离不弃更暖人的呢？
“陆小凤，你不就是怕拖累我么！”花满楼终于遏制不住，“来呀，要凤头悬赏的，我江南花家十倍出价，保！”
“陆小凤，你要去哪儿！”司空截住，“你快把天下人得罪光了。现在几派来路，不知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朋友再多，也多不过敌人那！”毕竟，朋友可能要一辈子的维系，敌人却只需要一刻就结得成。
“陆小凤，和尚老实，这凶手还没抓住，你就是凶手。红黑两道会折腾得你连觉都没法睡……”
“好啊，那我睡觉，你来护法？”陆小凤忽地暴跳如雷，“让我睡着，我敢吗？梦里杀得了沙曼杀不了你吗？”
“对不起，对不起……”陆小凤开始左右踱步，越来越快，口中自言自语：
“我当然是凶手。搂着自己的女人睡一觉，灵犀指把人杀了；喝一顿酒，醒来赤身露体和清涟子睡在少林寺的大雄宝殿里，全庙的大和尚围着看稀奇，激得人家羞愤自尽；武当山坳里死了道姑，我被抓个正着……布下天罗地网，连对手的毛都没抓住一根——我现在相信了，我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陆小凤你冷静点！”他自言自语。
“你要我怎么冷静？”后来竟至自己跟自己吵了起来。
“你一路逃亡打伤多少无辜的人！”陆小凤低吼给自己听。
“那被冤枉就死有余辜？”一个转身又像绝地重生。
“七次了！”陆小凤又陷入痛苦。
“七十次也要反击！”转而一声朗笑。
“陆小凤！你现在受了重创……怎么再反击！”司空摘星正色道。
“你不能走！”老实和尚横在面前——门神一般，无论从左右突围，一动就能死死锁住。
“说的好像你拦得住我似的。”陆小凤闪身，左面！老实和尚敏捷异常，一个搂子兜个正着——此刻陆小凤却悠然地从右面突了出去——他是从左右同时掠过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司空摘星猛地弹出追去，“彩凤双飞……”
“你去哪里？”花满楼焦急地望向丛林更深处，眼神一片空洞。
“就是，大过年的，连客栈都要打烊了。”司空摘星越追越近，忽地两声怪响贯耳，心神大乱，脚步不及，悻悻折回：“陆小鸡真是心性大乱，成个大公鸡了，还会打鸣……”
“鸾凤鸣！”花满楼两耳汨汨地流出鲜血，“好奇特的魔音功夫，一张嘴两道声，左右贯耳。”
“明知道你耳音好，还这么痛下杀手”，老实和尚摸摸佛豆，一阵胸闷。
“他是不想我听出他去的路。”花满楼还是冲着丛林深处歇斯底里地喊：“陆小凤！你去哪儿？”
半晌，丛林深处才传出了回音：“飞娆”……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家客栈连大年夜都不打烊，那只能是——飞娆客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