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柔情陆放翁
那年的春天,已经75岁的陆游,重游沈园,写下《沈园》两绝句:“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此时,唐婉已香消玉损40年,诗人犹吊遗踪、泫然落泪。
后6年,春草又生的季节,陆游81岁了,梦游沈园,感慨系之,在《梦游沈家园》中悲叹:“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池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春风不解意,片花惹相思。
又三年,陆游84岁,辞世前一年,扶杖而行,再游沈园,作《春游》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心恋旧梦,无奈时光匆匆,现实残酷!
是怎样的一段情,让诗人追忆50年,凭吊50年,相思50年,憾恨50年,不仅使自己至死含恨,也引得无数文人学者前赴后继为之纠结、叹惋、求索、考证。
陆游20岁时,和表妹唐婉结为夫妇,婚后两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但却引起了陆母的不满,她认为陆游沉溺于温柔乡中,不思进取,误了前程,而且两人婚后三年未能生养孩子。于是陆母以"陆游婚后情深倦学,误了仕途功名;唐琬婚后不能生育,误了宗祀香火"为由逼迫孝顺的儿子休妻。虽是万般无奈,最终陆游还是遂了母亲的心意另娶王氏为妻,而唐婉也被迫嫁给越中名士赵士程,纵然百般恩爱,终落得劳燕分飞的地步。
十年后的一个春天,心情抑郁的陆游独自漫游沈家花园,却意外地遇见唐婉及其改嫁后的丈夫赵士程。时光悠悠,人情淡薄,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情缘隔着漫长的时光却从未褪去,曾经的爱妻,如今已另嫁他人,可望不可即,悲痛之情涌上心头,正当陆游打算黯然离去时,唐婉征得赵士程的同意,差人给他送来一杯酒,陆游体会到她的深情,和泪咽下唐婉送来的这杯苦酒,然后在粉墙之上奋笔题下《钗头凤》这首千古绝唱: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从头到尾反复看几遍这首诗,感慨万千,肝肠寸断,回到家中,愁怨难解,于是也和了一首《钗头凤》词,: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不久便一病不起,郁郁而终!
侠骨柔情陆放翁陆游戎马一生,忧国爱民,誓死抗战,梁启超读陆游的诗时,高度评价陆游:亘古男儿一放翁。因其英雄气概,所以万古敬仰;因其侠骨柔情,所以感人肺腑,可敬可亲,食尽人间烟火;因其执着,所以美好;因其才华卓绝,所以能够表达他刻骨铭心的美好。穿透岁月的烟尘,曾经的风雨坎坷,曾经的信念悲愤,以及生命历程中那回肠荡气的爱情,无不体现出一个高贵永不沉沦的灵魂。沈园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的花园,放在历史的长河中,渺小地不值一提,却因承载着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让人们记住了它,流传百世。
相隔数百年,汉代的爱情故事《孔雀东南飞》的悲剧在他们身上上演,又千百年后,我们来赶赴这场历史的盛宴,惊见这场爱情的传奇,不禁为他们的莫失莫忘感动落泪。历尽世间事,惟有相思苦。也想不相思,免得相思苦。仔细自思量,情愿相思苦。一段姻缘,一次邂逅,一生情,一杯酒,一世追寻,一生遗憾,一份感动,一曲绝唱!生死钗头凤,死生俱因情。沈园只一会,痴念便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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