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言看了看脚边小小的行李箱,忽然有种在改变命运的感觉,昂首阔步的过了检票口。
然后广播通知那一班火车要晚点一个小时,她在人头攒动的候车室里找了靠墙的位置站着候车。
从口袋里掏出车票,17个小时,站票。
日暮时分,火车终于缓缓进站,她跟着人潮上了车。
对于十八年来从未坐过火车的她来说,拥挤的五味杂陈的车厢,新奇而陌生。过道里,有人铺了报纸躺着,有人在皮箱上坐着,有人脱了鞋子,有人在吃泡面,只有她一个人,拘谨地站着,靠着旁边的座位。
十七个小时,突然变的更加漫长。
日落之后,座位上的人商量着往一起挤了挤,留出了一个位置,让她坐下,她感激的几乎要落泪,瓮声瓮气地道了谢。
是从北方打工回来的人,说着一口她听不懂的方言,他们跟她同一站下车。紧挨着她的,是一个瘦瘦的男生,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用普通话跟她聊天。 问她去哪里。 她如实答了。
问有没有人接。
她回答没有。
男生说,你要去的地方,很远啊。火车到站以后,你还要坐大巴。 她点头。
她知道需要换乘大巴,也知道很远,可是之前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如今经由别人的嘴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本怀揣一腔孤勇,做好了一往无前的准备,现下有些偃旗息鼓……
男生给她橘子,她道谢然后摇头,给她苹果,给她方便面,她都一样拒绝。
饿了一路。
到站后是早上五点多,男生执意送她去公交站台,帮她投了币,并嘱咐公交师傅记得提醒她到站。
一路颠簸,她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下车,蹲在车站外面的马路牙子上。
有人走到她面前,问:你是沁言吗? 她点头,然后抬头,男孩背光而立,向她伸出手,她将自己的手置于他的掌心。
二十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在看到边粤的这一刻,辛苦与颠簸,通通化作欣喜。 边粤,边粤,边粤。 沁言自梦中惊醒。 眼泪已经打湿枕巾。
爬起床,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一个箱子,是2009年她去找他时带的那一只,后来他寄回给她。 里面放了一个钱包,钱包里有一张大头贴,是十八岁时的沁言,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钱包,是边粤的。
还有两本杂志,是她在他的城市,无聊时买来读的。里面是他凌乱的笔迹,全部是她的名字。沁言,沁言,沁言,沁言,沁言……他的字,写的很好,原本。
杂志下面,有两只玩偶,海绵宝宝和派大星。 箱子的夹层,是厚厚的一沓车票。 是车票还没有实名制的年代,她也能分得出哪张是他的,哪张,是自己的。
沁言打开电脑,翻出相册,有一个叫“时光会替我们记得”,有聊天记录,有一起养的盆栽,一起养的小鱼小狗,一起去过的城市,一起看过的流星……
十八岁到二十五岁,自然经历过很多别离与失去。
比如,那个穿着蓝色外套在细雨霏霏里站在树下等她的少年。
他曾经不管去哪里都要牵着她的手。
他曾经为了她与家人据理力争。
他曾经站在漫天星辰下,祈祷她平安喜乐。
2016年年末,沁言看到一段留言,来自八百年没有登录过的qq……
2014年秋天,边粤的奶奶打电话跟他说:如果,沁言还愿意的话,你带她回来吧。
边粤说:沁言已经结婚了。
奶奶沉默了很久而后说……对不起。
原来,奶奶在整理房间的时候看到了一封遗书,遗书写于2014年夏天,那一天晚上,边粤在阳台上准备轻生,被哥哥拦下,然后所有的家人亲戚苦口婆心的劝了他一个晚上,包括奶奶。 他们从来都不喜欢那个自遥远的地方赶来的姑娘……
直到奶奶看到遗书……
结婚了,是从前沁言撒过的谎……
她发短信给边粤,我没有结婚。
收到的消息是:苏沁言,你结没结婚,不重要了……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
一生都在追寻,却一直都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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