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童年时代,没有手机,搬家之前家里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外界要联系我家只有三种方式:直接上门,托人带话,或者打二伯家电话,所以,二伯家似乎就成了我们与外界联系的中转驿站,如果是别人打进来的,那么他们接到电话之后,便会问清楚对方是谁,如何联系,让对方挂断之后守着电话不要离开,二伯他们则马上来我家喊我爸妈,告诉他们谁在等他们电话,让他们赶紧下山去回个话。
那时候的电话号码还是七位数,我听爸妈念叨最多的便是二舅家的号码,虽然乡下电话还没普及,城里却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而作为潮流追逐者的二伯,自然也早早地就开通了电话。
我们两家似乎是村里的两个极端,我家除了那台红色的黑白电视机买得还算早,其它什么都是最迟的,而二伯家就几乎什么都有,不仅有电话,还有彩电,我第一次看彩色电视估计就是在他家看的,又大又漂亮,频道还多。
某天,应该是恰逢暑假,我在他家一楼卧室里看电视,其实我极少去看,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和我一起看的还有比我小两岁的小帅,他是二伯家前面的邻居。
当时播的是一部外国电影,至今我还记得大致的故事:几个人在大草原上探险,男甲和女乙是情侣,还有一个男丙,但男丙却觊觎女乙,而且还成功了,女乙也看上了他,更夸张的是没过多久,男甲就戏剧性地被一只雄狮吃掉了,而顺利逃脱的男丙跟女乙两人按捺不住就滚到了草地上展现激情戏,看得我跟小帅两个人是面红耳赤,其实那段戏的尺度并不大,但对两个纯洁的孩子来说,那种冲击是震撼的。
我没有看完那部片子,但并不是我逃了,电视里的激情戏还没结束,我妈就在外面路上一个劲地喊我,让我跟她回家了,我想那时最开心的应该是小帅吧,既不用忍受两个人看这种画面的尴尬,又可以肆无忌惮地一个人独自欣赏了。
相比于彩电来说,二伯家更让我羡慕的其实是冰箱,以及里面的棒冰,如果自己家也有这么一个冰箱,夏天随时可以能拿一根出来吃,多美啊,仿佛家里的棒冰就不用花钱似的,我也不用总是被姐姐赶着出门,顶着烈日去隔壁村买棒冰了。
某个暑假里的一天,姐姐又塞给我两枚五毛硬币,让我去二伯家买两根棒冰回来,她总是说二伯家的冰箱里有棒冰,让我去买,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去小店里买而非要去二伯家买,可能是路比较近吧,我的确拿着钱去了,路上却在想该如何开口,感觉好尴尬,进了院子之后,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举着硬币跟他们说我来买两根棒冰。
他们当然没有收我的钱,笑着说买就不用买了,想吃就去冰箱里拿吧,即使他们很热情,我却依旧感觉尴尬无比,回去之后,姐姐一边吃一边笑,开心得不得了,我一直觉得她就是故意耍我的,让我难堪,她给我钱的时候,就知道我会白嫖两根棒冰回来,钱也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搬家之后,家里陆续开通了电话,买了彩电,装了有线电视,也有了冰箱,由于电话陆续在农村得到普及,原先的七位数号码不够用了,到我们开通之时,已增加到了八位数,不管是老号还是新号,在原有的基础之上前面加了一个6,爸妈说号码时总习惯于把6和后面的数字分隔开来,先说一个6,停顿一下,再一口气说出后面的数字。
时代的潮流变化太快,但也太过古怪,电话作为一种十九世纪诞生的事物,直到二十一世纪才进入我的家庭,而在短暂的普及之后,另一种更为便捷,功能也更丰富的通话工具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电话机在乡下犹如昙花一现,短暂的辉煌过后,便迅速退出了历史舞台,被新的潮流所取代。
家里的电话已经注销了好多年,但我依然牢牢记得那八个数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电话机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但总觉得这八个数字是属于我们家的,注销它总有一种不舍,有时候也会好奇它有没有被重新分配给别户人家,偶尔甚至还会尝试着拨打这个号码,想着如果响起了嘟嘟声,我便立马挂断,但每每都是一句空号的语音提示,既觉惋惜,又觉庆幸,我想它应该再也不会被其他人所铭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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