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

“你车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后排女乘客接过找零，下车前说了一句。

这已经是今天第4个这么说的乘客了。

我皱了皱眉，努力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出租车里身上带着各种气味的乘客来了又去，再加关窗开空调，空气不流通，各种气味混在一起，又闷又怄，跟大巴车里差不多，乘客觉得难闻挺正常的，有些甚至会晕车作呕。我在里面待惯了，太习惯这个气味，反倒闻不出来了。

不过，我这几天几乎每天洗车，晚上还开一两个小时窗通风，按理就算有一些气味残留，也不至于难闻到让人特意提醒的地步。

管他呢！大概这几个都是狗鼻子。

虽然这么想，我还是前前后后把车里各处都检查了一遍，看是不是有乘客把什么容易变质的东西落在车里了。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倒是后座边缘有一处干涸的暗红色印迹。估计是哪个女乘客来大姨妈了。真烦人。我拿抹布使劲擦了两下，弄不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上去反而更显眼了。想找块胶布把它给粘上，之前随手放车上的那卷胶带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算了算了。随它去吧。

重新回到驾驶席，开着车一边遛着弯，一边留意手机里打车软件的信息。手机里已经报了好几个单了，都要绕路接人，不划算。

前面路口有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向我招了招手。自从用上打车软件，一般遇上在路上招手的我都不太会停车载客，有补贴的不赚白不赚。手机里还没有合适的单子，三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在外也不安全。我把车停在女孩面前，她一头长直发遮住了半张脸，还没看清长什么样，就拉开后座的门坐在驾驶席后面，带进来一股新鲜的橙子味，有点熟悉。我使劲闻了一下，还没咂摸出什么味，女孩柔柔弱弱的声音传进我耳朵：“师傅，去XX公园。”

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神经性的痉挛了一下。我回问道：“去哪？”

女孩身体往前更靠近我，声音大了一些：“XX公园，麻烦您了师傅。”

橙子的味道更清晰了。我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这么晚了去那干嘛？”

“约了人。”女孩的声音有点腼腆。

可能是约了男朋友，我猜。现在的小年轻啊，就爱找刺激。这女孩看上去挺斯文的，估计是个大学生，不过谁知道呢？新闻都说了，现在大学生堕胎、流产的特别多，大学门口还有做流产的医院，专门赚大学生的钱。

一路上我试着跟她搭讪，她有时简单地回答一两个字，有时沉默。越靠近XX公园，越安静，要不是后视镜里还能瞥到她那一身白，我都怀疑后座根本没坐人。想到这，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又抬眼看向后视镜。这回她坐得近了些，能看见她低着头，两侧黑长直发垂在脸边，中间是白白额头。

我握紧方向盤，把手上的汗蹭在上面，加快了速度。

终于到了，我把车靠边停下，暗暗松了口气。“姑娘，XX公园到了。一共39块。”

女孩把钱递了过来，我接钱的时候不小心触到她的手指，冰凉。我快速看了一眼手上的钱，2张20块，4张1块。

我咽了咽口水，拿出一张5块的递过去：“钱给多了，只要39块。”

女孩柔柔的声音响起：“没错，我上次坐就是44块。”

我拿钱的手一抖：“哦哦，那是我弄错了。”

我等着她下车，后面却毫无动静。我忍不住出声提醒：“姑娘，到了，可以下车了。你朋友不是还在等你吗？”

“我走不了呀。”

我勉强笑了下，微微转过头去看她，余光中她还是低着头：“怎么走不了呢？”

“我的脚被绑住了呀。”

我低头去看，她白皙的双脚不知什么时候被黑色胶带给死死缠住了。

“这，这，这怎么弄的？”

“不是你给我绑上的吗？”女孩抬起头对我咧嘴一笑，惨白的脸上混着乌青和红肿，嘴角在渗血。

女孩伸出惨白的手，一股浓郁的橙子味冲入我鼻腔：“吃橙子吗？”一个揉烂的橙子握在她掌心，四溢的汁水啪嗒一下滴到我的肩上！

我尖叫一声滚出驾驶席，慌不择路地冲进公园。

“吃橙子吗？”

“吃橙子吗？”

声音始终在我身后响起，近得好像离我不足一米。

我躲来躲去，竟然跑到了那片橙子林，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顾不得其他，反身朝后疯狂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错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开始狂扇自己耳光。“我鬼迷心窍、色欲熏心！我不要脸，我不得好死！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把你的尸骨带回去好好葬了，给你竖牌位，好好贡着你！你就是我的姑奶奶！求求你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一时迷了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可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冷啊，你来陪我吧。你不是喜欢我吗？”

“别别别别！”我一把鼻涕一把地泪磕头不止。“我把你带回去，我把你带回去！”我连滚带爬地扑到橙子树下，双手刨地，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感觉到身后的那个东西越靠越近，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肩，一道强光闪过，我一哆嗦，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这么干有多危险？”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脸色严肃地训着旁边长发白衣的少女。

“报案那么久没一点进展，我当然只能自己干了。”少女气鼓鼓，不服气地瞪回去。

“我们早就锁定了嫌疑人，这几天一直在观察跟踪他，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到得这么快？”

“那你们也没跟我说啊。”

“那你也不该瞎胡闹。嫌疑人要是心理素质再好一点，你今天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

“我这不好好的吗？还帮着破案了，小娴的……的……”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少女说不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此，警察软下声音：“好了，你朋友的尸体找到了，对她和她的家人也有了交代。你们这些女学生，以后晚上不要随便出门，就算出门也别一个人。太危险了。”

少女低低地“嗯”了一声。

至此，上周三发生的女大学生失踪案告破，不到一周凶手即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