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城市,是东北的一座边境城市,隔着一条大江,能清晰看到对岸俄罗斯的小村庄。
这是一座因煤而兴的资源城市,我记得在中学地理书中还被列为国家十大煤炭生产基地之一,在计划经济时代红红火火,一派繁荣。六七十年代很多外地人特别是山东农村的,因为东北本来就山东人多,所以都来这投亲靠友找份工作,而这儿的工作无非就是上煤矿采煤,因为他们没有户口、没有正式工作、没有固定居住地被当地人称为“三无户”。
“三无户”们面临的工作选择有二种:
一种是到国营大矿
到国营大矿上班,要等到有招工指标且内部有人才能采用上。被大矿采用上,就意味着有了铁饭碗,伤病住院也开资,退休后有退休金,安全措施也到位,要是不怕脏不怕累在井下一线干,待遇相当不错,班中餐的面包都是肉馅的。
话说回来那些在井下采煤一线工作的(这类工种有个特殊称号,叫“老采”或“煤黑子”)大多是这些曾经的“三无户”,坐地户大多干一些辅助工种,就象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那些脏活累活都留给外地来的农民工干一样。
再一种就是私营小煤矿了,我们这称之为“小井”。
小井都是私营或集体所有制,由于不舍得投入太多资金,所以安全措施上不如大国营大矿。在我小时候,经常听说哪哪个小井又埋人了,那时也没啥网络啥的,死一个人给家属个万八千的就完事了,外人没人知道。
那为啥还有这么多“三无户”要去小井呢?一是工资高,再有就是进出比较自由。
为了利润最大化,小井需要在单位时间内采出更多的煤,劳动强度大所以工资也高,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如果你想来小井上班,不需要什么正式合同和手续,只要这里缺人,有人介绍就能来,你要是不想干了,和当班队长打个招呼交待下工作也就可以走了。
当然,小井也就谈不上什么退休金了,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
那个年代,在矿井周边和城郊有许多破旧的房屋,多是出租给这些“三无户”的,他们没有粮本,买粮买油要花高价,是这个城市里的三等公民,而我们这些坐地户,竟不知从哪飘飘然地生出些许优越感来。

直到有一天,我坐客车去外地,车上许多人大包小包的听口音都是外地的,因为小井有的放假有的关停,他们这是回家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家,这座小城,危机来临了。
慢慢,不光是“三无户”,“坐地户”也开始雁南飞了。
街上年轻人明显的少了,而且考学出去的百分之九十不会再回来,孩子们宁可在大城市租房当穷人,也不愿再回乡了。
人少房子也掉价了,2012年我买的房子83平方19.5万,现在如果卖的话连10万也卖不上了。也是因为棚改的原因,有的位置偏点的房子才750元一平方,一户房子还不及一线城市一平方的价格。有的房子出租也不要什么租金,你只要给代交取暖费就行。
也难怪孩子们不愿回来,别说京广沪,就是从省城到我们这坐绿皮火车也要7个小时左右。和外地的同学聊天,说现在我们这里没有机场、没开通高铁、没有大学,都不太相信,昔日的新兴工业城市成了被边缘化的“三无户”。
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倒不是不想走,或因单位关系或因父母年迈而不得不坚守着,但是看得出他们的心里的不安。
或许是东北人天性乐观吧,虽然经济不景气,但我们这的人在气势上还是不输人的,该买好车还是买好车,该聚会还聚会,买貂的越来越多,东北人的失落从不写在脸上。
也有些行业却不受经济低迷的影响,依然赚得盆满钵满,或开分店或扩店,我有至少二个朋友都说,虽然销售量减少,但是利润却比往年经好,这时我感觉我似乎是在一个假东北。

元旦前后的中学和小学聚会,我都没有去,一点心思也没有。
我美丽可爱的家乡,你的明天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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