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拉的灰烬》是一本成长自传小说,讲述了上世纪30年代爱尔兰儿童在二战阴影下的苦难成长经历。作者弗兰克迈考特,在耋耄之年用平淡的笔触描写出这段蕴含血泪和欢笑的成长史。开始读这本书的时候,宜昌恰好连续几天阴雨天气,雾蒙蒙的,就像书中经常提到的利默里克——“一向以虔诚闻名,但我们仅仅熟悉它的雨水”。湿气中浸润出来的文字潮湿压抑,如同一开始读这本书的感觉。映入眼帘的就是贫穷:家庭贫困潦倒,连租得房子的大梁都被“我(作者弗兰克)”拆了用作木柴取暖,最后一家人被房东扫地出门,流落街头;父亲一无所成,整日酗酒,花光一天的工钱喝醉回家就逼“我”和弟弟起床,要我们“时刻准备为爱尔兰去死”;母亲终日虔诚而沮丧,坐在火炉边哀叹不停,却无力改变生活状态。然后就是死亡:接二连三的生孩子,又接二连三的死去,肺病眼病到处肆掠,而“我”和小伙伴们却“祈祷”有人死去,因为这样就可以请一个星期的假,可以去守灵,就有火腿奶酪蛋糕和柠檬水可以吃了。
这样一本30多万字的长书却并没有给我一种祥林嫂般的喋喋不休和凄惶抱怨之感,反而让人觉得震撼和感动。首先,这源于作者的叙述口吻。他的文字都是淡淡的,客观而冷静地笔触叙述一切苦难,多描写他人,偶尔涉及到自己主观感受时,也是三言两语,不会刻意渲染:如写自己的小妹妹生病夭折之时,也只是简单地四个字描述其心理——“我很害怕”。而在妈妈因伤心过度没法照顾自己而拜托莱博威茨太太给他们煮汤时,作者写道“汤太好喝了,又鲜又热又香,我的母亲从来没有烧过这样的汤,我真想知道,莱博威茨太太能不能做我的母亲?”不在文字本身着力,简单地叙述却十分切合一个饱受饥饿和严寒的儿童心理。这一点和萧红《呼兰河传》中的写作手法十分一致,用儿童的视角和口吻讲述悲苦,越是无谓冷静,越是真实可信,也越是残酷。《今日美国》如此评价该书的语言:书中包含了我见过的最可爱的语言,令人捧腹,使人心碎。第二,源于作者天性中的黑色幽默。如作者的弟弟小马拉齐因为把假牙塞到嘴里堵住了去了医院,“我”随行却被医生诊断出扁桃体增生要做手术。作者总结到“小马拉奇因为被假牙卡住,得到一大块太妃糖作为犒劳,我却得去医院做手术,好让嘴巴能闭紧”。诸如此类对苦难和病痛的调侃随处可见,淡化了生活的苦涩,这也是该书能拥有无数读者的原因——不以悲戚引唏嘘,而以苦中作乐的精神感染读者,甚至是激励读者。贫苦衍生了许多罪恶,贫困却也使得幸福变得简单。“我们在物质上极端贫苦,但我们总是很快乐,有很多渴望,很多梦想,很多激情,我们感觉很富有”。这段话绝非乐观的穷人自慰和自欺之语,而是他们对生活一切苦辣酸甜由衷的感恩: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最后我要讲一点,有一很有影响力的书评认为该书中作者弗兰克的坚强乐观是因为受到母亲“安琪拉”的“高贵天使心”的鼓舞和影响,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在我看来,这位母亲的确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尽力庇佑自己的儿女,但她远不够坚强,反而有些软弱。虽然她并非一位完美的母亲,但这并不影响读者对她的感佩。生活并不文艺,我们无需在一本书中人为树立一个脸谱式的榜样人物供人歌颂。生活就像这本书的标题一样,是安琪拉的灰烬——浮世如尘,一切苦难和折磨最终化为一抔尘埃,不过留着些许余温,那是对生活中温暖的最后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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