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阿勒泰的白月光

巴音布鲁克

秦巴子老师说：“李娟是个好作家”。初读不识文中意。

从前看她的字，涩涩巴巴，如同干嚼没有汁水的甘蔗，或者就像白水，清清淡淡，清心寡欲，不及莺莺燕燕来得带劲儿。

看惯了红尘俗世里的爱恨情仇颠嗔痴怨，总觉得打打杀杀快意恩仇才是江湖儿女应有的热血气概，爱要爱得炽热，恨要恨得凛冽，不成疯便成魔，不疯魔不快活。才算的上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不辜负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但人是需要净化的。外界的石灰水和内心的沉淀，才能让浑浊逐渐变得澄明，才能一颗叮叮当当的心有枝可依。

阿勒泰，中国西北的瓦尔登湖。

阿勒泰，中国西北的一座边陲重镇，是冰雪之乡，草原明珠，新疆的会客厅，是一片澄明的天空，一把净化吸附的石灰粉。在这里生活的人，热爱这里的草原戈壁、骏马与牧人，习惯这里的大雪纷纷、热闹与宁静。弹冬不拉的哈萨克帅气青年、跳月亮舞的淳朴少女、表达男女青年爱慕之情的“姑娘追”，地区赛马会、乡村舞会层出不穷，都是对阿勒泰生活的热乎劲儿。

这样的热乎劲儿搅拌着西北的风沙和戈壁的荒凉，滋养了一位裁缝女兼杂货铺售货员，一个自由的灵魂，一股强劲向上的力量，在边境的荒原里开出了一朵花。

她的笔下，阿克哈拉不再是穷乡僻壤，而是充满温情和人情味儿的家乡；交通不便道阻且长却也能开摩托在春天的荒野兜风；言语不通手脚比划却也能无碍交流；外婆做错事吐一吐舌头如孩童般可爱；阿玛克家的小儿子调皮捣蛋却也返璞归真；乡村舞会上见到的男子还是那么俊朗；隔壁家出嫁的女儿已记不清曾经一起捡过石头；山林里野生的木耳也曾引起过金钱热；来店里喝酒的男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柜台上；母亲老惦记着把家里补鞋的机器传给自己；门缝里飘进来的雪花掉落在她的脸上，她却起身探看门缝里又大又圆的半个月亮；大年三十别人家里宰羊杀猪，她却和母亲裹上头巾往林子里走出老远去晒冬日里的太阳；在河边洗好衣服等衣服晾干的时间里，她能在大石头上一睡一晌午……

李娟，阿勒泰的白月光。

她写云：“真的，没有一种白能够像云的白那样白，耀眼的，炫目的白。看过云的白之后，目光再停留在其他事物上，眼前仍会晃动着那样的白。云的白不是简单的颜色的白，而是魂魄的白。”

她写世界：“世界为什么这么大？站在山顶上往下看，整条河谷开阔通达，河流一束一束地闪着光，在河谷最深处密集地流淌。草原是绿的，沼泽是更绿一些的绿，高出的森林则是蓝一样的绿。我爱绿色。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绿色的呢？我有浅色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我穿着鲜艳的衣服。当我呈现在世界上时，为什么却不能像绿那样……不能像绿那样绿呢？我会跑，会跳，会唱出歌来，会流出眼泪，可我就是不能比绿更自由一些，不能去向比绿所能去向的更远的地方。又抬头看天空，世界为什么这么大！我在这个世界上，明明是踩在大地上的，却又像是双脚离地，悬浮在这世界的正中。我在山顶上慢慢地走，高处总是风很大，吹得浑身空空荡荡。世界这么大……但有时又会想到一些大于世界的事情，便忍不住落泪。”

细水长流平凡纯真难能可贵

她写的字不为讨好谁，也不为给谁看，就只是自己心里想到了，自然地流淌出来，小到一朵云，一条裤子，一株木耳，一头牛，大到弹冬不拉的少年，捡石子的女孩，抢木耳的外地人，弹唱会，赛马会，和外面的世界。明明是白水般的日子，却看到了酸甜苦辣咸在水里漾开。

在阿勒泰那样四处茫茫的宽广天地里，不着边际却又沉甸甸的寂寞里，她忍受冬天吝啬的阳光，夏天薄情的骤雨，却让白雪皑皑厚养出动情的文字，让飕飕春风滋养出细腻的情愫，然后经过边境风沙的洗礼，千里迢迢来到我们的面前。

轰轰烈烈策马奔腾固然跌宕起伏，后知细水长流平凡纯真难能可贵。

阿勒泰，中国西北的瓦尔登湖。李娟，阿勒泰的白月光。

李娟，确实是个好作家。再读艳羡文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