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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暴雨将至

8.暴雨将至

作者: 步予 | 来源:发表于2020-06-29 14:10 被阅读0次

    有的人喜欢躺在地上望天空,仿佛在等待宇宙从十五亿光年外捎来的云层,泼洒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甘露帮他唤醒浮尘遮蔽下的自己。在蹉跎中他学会了不去追忆昨天,也不随意憧憬明天,默默守候着从不爽约的春天,就算离别的脚步丝毫不肯放缓,但总有人无怨无悔地走过。

    曾岑从草坪上爬了起来,突然感到头晕脑胀眼前一片空白,也许是单纯的躺久了,也许是空白了太久此刻机缘碰巧发现。明明是收新房的好日子,他却带着旧心情一次次和家具商争吵着自己也不太懂的细节。曾岑把市中心的喧闹逛了个遍才暂时甩掉了烦杂的心情,难得平静地回到住了快三年的“三人行”公寓。回家的路上,他排练了多个版本的临别预告,却总在开口的瞬间又收住了。还是佩辰忍不住先向他道出恭喜,接着又调侃地说,“以后你的老室友落难了,记得给腾个侧卫啊!”

    “别损我了,再损就真得不理你们了!”曾岑咬紧牙关苦笑着说。

    思明取下挂在门背后的家规递给曾岑。“给,这是你自己给自己准备的跨时空礼物,新家用得上。”

    曾岑接过自己当年书写的家规,一条条地边念边划。“第一条:‘三人行’公寓性别完全平等,没有女士优先,杜绝男性权威;第二条:公寓内勤管理实行当班家长制,每人一周轮流当班,其他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当班家长的内勤安排;第三条:日常琐事分工,做饭的人不买菜,买菜的人不洗衣,洗衣的人不做饭;第四条:吃饭不能聊工作,每人每天在家聊工作总时长不得超过十分钟;第五条:不许熬鸡汤,禁止喝砒霜;第六条:减少争吵,节约口水,能用拳头解决的事就不要动嘴;第七条:活着是为了醒着,禁止晚上十点前睡觉;第八条:精神生活要规律,新闻联播天天看,魔兽吃鸡日日玩;第九条:友情大过天,恋人禁留宿:第十条:在‘三人行’公寓,只有疯子才能免于劳作和担当;第十一条:三人行定有先后,不论高低成败,三人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相互拉扯、行到离别。”念到末尾,曾岑已衣衫尽湿,席地瘫坐,情难自已。

    “堂堂曾总,什么时候变得念个家规都泣不成声了呢?注意形象,注意出息。”佩辰毕竟姓牛,既然分别是注定的,她就绝不会哭哭啼啼地结束。

    “佩辰,你!唉!我这是一废两年半,家规全坏完。你们都别逗我了,再逗这家我就搬不动了。其实你们这两个室友,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不可无一对,不可有二心的存在。可惜我那不争气的小两居呐,不可能同时放下我们三个人。我,我应该不会回来了,你们两个可不准再分开了。”

    佩辰缩悄悄地缩到了沙发上,低垂着头,抱紧小腿,借着手机分散注意力。思明靠墙站着,一声不吭,默默点头,僵硬的笑容在月光下渐渐舒展成最平凡的惆怅。

    在大升级的小成果走进村村户户形成公认口碑之后,向羊镇党委决定由一把手亲自带队,巩固扶贫成果推进规模化综合产业升级发展。作为向羊镇的第三秘书,张思明自然投身到与保险基金合作的金融护农专项攻坚中。他拿着老村长的大喇叭,跟着村干部做起镇干部,下村入户宣传解读,跑遍了每一个村庄角落。 

    “我们镇已经和保险基金签好了合作备忘录。他们承诺将在涉农保险上提供价廉物优的综合保障,连片村落的扶贫专项基金将给我们全镇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菜农、果农、苗木种植还是农旅经营,都能够以少量保费获得可观的价格保障。”“大家放心,保险公司的盈利绝对是最保险的,保险公司通过再保险平衡整体风险,实现大范围内的风险可防可控可融可通。所以为咋们提供援助保障当然也是最硬的保障。”“请大家把心放进兜里,我就是会计学出生的,会计假设的第一条是持续经营,不管是第几产业持续经营的基础都是相信国运、跟定国运,金融机构的精英们都要抢着跟,我们向羊镇的子民更不能落后,大伙儿说对不对?”

    张思明已经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却惊喜地看见随着向羊镇在农旅产业发展中取得的收益,村民们的观念已有了较大的转变。在一通释疑之后,超过一半的村民有强烈的参保意愿,有的村民甚至关心专项基金的区域划分。虽然思明被刁钻的问题问得灰头土脑,但他相信接下来的路好走了。

    带上这份好心情,他挤出精力继续着官方公众平台的信息推广。“搓衣板都买好了吗?”佩辰的消息突然蹦了出来,早上出门前的话别场景浮出脑海。眼前闪现正刷着牙的佩辰抢在他出门前问,“你把我脱毛膏藏哪去啦?”

    “用完了,你要应急的话可以先用用我的剃须刀啊,你怎么用我都不介意。”思明难得俏皮回复。

    “我介意啊!你赔!”

    “没问题啊!拼多多你随便选!”

    “好啊,你自己挑一个搓衣板带回来跪!”

    “我不跪,我要碎,晚上回来看我徒手碎搓衣板的铁功,拜拜!”

    思明傻笑着忘记了回信,盯着黑屏的手机自语,“三年春色皆早谢,夏至复夏至,向羊一路曲折长,暂且没白来。”

    “嗯,没白来就好,”悄悄站在他背后的高镇长说,“结婚要请我啊!”

    思明赶紧起身站立禀报领导,“一定,到时候还请高镇长做我的证婚人哦。”

    “我嘛,当个花童就好了,活了四十几年还从没人请我当花童啊!”

    “那我就当高镇长答应了啊,到时候一定是全家人都来哦!”思明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是什么时候形成圆滑反射,但他在佩辰那里还是得到了熟悉的不屑。“这些油光水滑的笑脸们休想毁了我的婚礼!”

    朱志凯如愿兑现诺言。他在第二家主题店宠来宝——宠拍时刻开业大典上,携手疏月举行了一场温馨、庄重又热闹的婚礼。曾岑团队用直播炒热了他们宠物伴婚。他们的婚礼专属词汇——“宠来宝创始人大婚”、“宠物伴婚”——迅速抢占各大热搜。  

    训练有素的中华田犬威风凛凛地拉着滑板上的新郎奔赴圣洁白幕后的新娘。他们隔着幕墙心手相依,一毫米的等待此刻格外漫长。白幕外的田犬伴郎和白幕里的博美伴娘在训宠师的指挥下缓缓地为他们拉开了屏障。最后这对新人携手走出了闪亮的宠拍时刻,步入了不断更新的祝福。赵总抱着一只9代单传的竞赛泰迪现身证婚席,要求新人俩单手握拳,在宠来宝的招牌下对着《婚姻法》宣誓。

    “我宣誓,我们自愿结为夫妻。承蒙天地恩泽,拜谢众生赐福,我们将牢守小家和顺,绝不挑战法律权威,永不背叛婚姻的誓言!宣誓人:朱志凯、谭疏月夫妇。”

    这段特色鲜明的直播婚礼瞬间走红各大社交网站,曾岑也如愿以偿地开辟婚姻直播业务。可自媒体塌方式的抄袭传播让曾岑始料未及,第二天各类婚礼、葬礼甚至见面礼都开始全网疯传。他已经算到账上的独家收益被开源市场一抢而空。虽说不能赚尽最后一块铜板,但他绝不能中途丢掉到手的金币。形式容易复制,但故事难以照编,他迅速约好新人谈新感,准备用内容翻盘形式。

    “朱总、朱太,二位好。看你们容光焕发的样子,想必是蜜月圆满,载糖而归吧。”

    “谢谢主持人的祝福,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式的逛了几个国家而已。”谭疏月炫耀式的回复让曾岑差点没接住话。

    好在他迅速收起不满,立刻转移话题。“你们果然效率奇高,正如不久前你们高效而轰动的婚礼,开启了大众模仿高潮。”

    “仪式蕴含了表演成分,但更多的是法定表达的本分。当然,就算被一些人质疑成了表演,那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三十分钟的台上仪式换来三百年的恩爱,我们也能不枉此生了。”疏月仿佛有备而来一样,靠在老公肩膀上,慢条斯理地作答。

    志凯做补充说,“我们想突出的,不仅是婚礼上的仪式,而是今后的婚姻生活中,都离不开的精神陪伴。养汪之后才发现真的是越养汪越爱汪,汪们不仅从不嫌弃我们,还把我们当作精神领袖,而实际上他们常常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同大家分享祝福,祝我们单身汪、双生汪,众生汪们旺旺旺!”

    正在录制直播视频的戴雨突然放下设备,无奈地对曾岑说,“老板,没人看啊,一个粉丝也没有。还要录吗?”

    “看来我们已经过气了,老曾,就不耽搁你时间了,我也去忙店里的事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瞪着朱总、朱太优雅离去的背影,捏着手里零观看的视频,曾岑忍住愤怒冷漠地说,“其实我们可以继续十万加的深度好文,也可以送他们一个惨不忍睹的震惊部,对吧?”

    “老板,需要抹黑到啥程度?您定,我们做!”戴雨主动向曾岑邀活。

    “你别动不动就抹黑谁呀,下手啥的。我们不过是要追回对宠来宝前期炒作成果的正当分红。结果导向,去做吧。”

    “好!”

    向羊小镇在金融驱动下马不停蹄地欢快奔跑着。一厢情愿地加码合作,反复讨论拆迁升级专项基金,甚至计划试水区块链农业为向羊镇的牲畜瓜果打通通往各个区块的信任链。就在会议被文件不断落实、精神被号召不断充实之际,合作的保险基金却受关联P2P的影响而暂停了所有项目。向羊大地上刚刚燃起的星星之火毫无预告地被无名之雨浇得一缕烟也不剩了。

    大家都被这场未保障先悬停的保险风波整懵了,剩下的便是耳熟能详的更换领导。为了迎接以新书记、新镇长为首的领导班子履新,思明来不及哀悼逝去的念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全心全意组织欢迎汇演去了。面对一群手忙脚乱的业余演员们,他干脆放下细节和整体,鼓励大家放玩。“我们自嗨就好,嗨到位,只有自己先陶醉,别人才能被灌醉。”

    出乎意料的是,思明临时拼凑的汇演得到新领导的集体肯定,酒桌饭局上众人把热闹玩到了顶峰,只有他隐隐的失落钻得更深了。

    曾岑安排卧底小波潜伏到墨子智慧科技快一个月了,他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把此事告诉佩辰,可是一大早佩辰的电话就叫醒了他。

    “喂!我被辞退了,就在今天早上。”

    “啊,什么情况?”曾岑掀开被子,立刻起床。

    “十分钟前我到了公司,五分钟前主任突然告诉我,公司重启末位淘汰制,我被裁了,不想加薪就直说嘛,竟然在那么多老弱病残痴呆傻的面前叫我末位滚蛋。”

    “也没啥大不了的,补偿到手还不耽误你找好工作,我看两全其美呀。”曾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安慰她说,“我还正想约你来着,你发个定位,我来接你,不介意再吃一顿早餐吧!”

    “老地方喝咖啡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佩辰说完就挂了电话,朝着母校门口的咖啡店一路疾走,委屈的泪眼在阳光的直射下更加剔透,这是她毕业三年来第一次回母校,上扬的嘴角勉强取代了闪烁的眼角。虽未幻想衣锦还乡,但她也没料到今朝狼狈而归。一想到这里,她便笑得更哀伤了。

    朝阳照得曾岑像救星一样降临,佩辰立马扑到他怀里哭个没完。曾岑只好扶着她移步角落,搂着她哭,抱着她哭,陪着她一起抽搐。见佩辰止住了哭势,曾岑为她递上了温度正好黑咖啡,“我敢打赌今天的咖啡会甜到不行,谁让你刚刚哭完了所有的苦。”

    她笑了,脸上的泪痕被笑纹划去,心底的焦虑却仍需光阴去哄骗。她收拾好了表层情绪,“抱歉了,墨子智慧的审计我的确插不上手,现在更是一个彻底无用的人了。”

    曾岑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说,“别乱想了,我们不是已经发现问题了吗?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倒是你,早就该脱下工作狂的面具,出去玩玩散散心。人生看透了也就那样,然后回来和我一起,干最少的活,赚最多的钱,混最舒坦的日子。”

    “好了,先别吹牛了,我之所以被辞退,还不是碰到了墨子智慧的七寸,害得事务所丢了大单,间接造成所上拖欠薪水。现在同行都怨我五行缺德,命里欠揍。真是一群强赋因果的天才,底层逻辑还不是我弱我活该。所以只要你把墨子智慧的事查清楚了,我立马给你当会计,当伙计也行。”

    “好,只要你肯加入我的团队,别说查清真相,马云都能离我越来越近。”

    “哟!你这是准备到淘宝开网店啊还是上天猫做旗舰店呢?”

    “我是认真的。我的兄弟小波,已经混进墨子智慧做了一段时间的运营,他确认城投集团的人早就全部走了,奇怪的是刘长青的手下也有不少出走的,公司一直在招些个一问三不知的新人充胖子,这可不像是能上市的节奏。”

    “我知道了,”佩辰突然眼前一亮,“是周笑帘,你帮忙过桥的资方是不是叫宗联投资?”

    “不对啊,那是外商,一串很长的英文名字,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你有没有想过,周宗联虽然是外籍,但他很可能是周笑帘的父亲或者兄弟。他们先制造风波把黄文星和城投踢走,再把刘长青摆成傀儡就可以肆意收割了。”

    “难道是丘三搞的鬼?他可是黄总的兄弟啊。”

    “谁没有点羡慕嫉妒恨呢?黄总又出手阔绰、用人不疑的,那好几十万,说给你就给你啦,又从不干涉。那个丘什么的,整天神神叨叨的,他不可疑谁可疑啊!”

    “旁观者清,你说的在理。特别是他那杯喝不着的乌龙茶。走,现在就找他去。”

    “你们走哪去?”朱志凯怒气冲冲地走到他们面前,手指吧台说,“看在李阿姨的面上,我们出去扯皮。”

    “朱啊,我们要干正事啦,你胡闹个什么啊!”

    “佩辰你别管,我公司都要完了,他还给老子釜底抽薪,你TM给我闹哪出?”朱志凯直接把曾岑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我的傻朱,放手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又被谁糊弄了?”

    朱志凯放下了曾岑,气急败坏地说,“你手下在网上扔垃圾搞我你会不知道?你还买人到我店里捣乱,你那条带鱼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想耍赖?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什么?戴雨跑去整你?不可能啊!你看错了吧,这小子哪有那胆子?肯定是你看错人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那些头版推文完全是你们的风格,我也不想听你承认或辩解了,谁都知道你神通广大,现在只求你立刻给我删了,我公司都快垮了,真拿不出钱了。”

    “怎么会呢?不是一直经营得好好的吗?疏月也和我聊过,财务不是相当健康的吗?”佩辰一脸惊讶地问他。

    朱志凯沉重地说,“上周末开始,链宠的广告悄悄登上搜索首页。有好几家像样的宠物服务中心立马加盟。我也想过宠来迟早要成为投资人整合的目标。虽然我早就察觉到了,但是这次资本启动得太快太隐蔽了,根本不给我活下去的时间。”

    “理由呢?”曾岑画风一转,严肃拷问。

    “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甚至更决绝。”

    “行行行,找人帮你删了就是,有李姐作证你放心了呗。脑子是用来思考的,我正经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收拾你?”

    “我最后信你一次,今天之内必须删完,否则我们一起玩完。”

    曾岑不再理睬他,拉上佩辰直接出门。对于沉默的二人来说,丘三故事显得特别的远。比路途更遥远的还有心和心之间的距离,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时,丘三故事的主人翁已经不见踪影。曾岑将愤怒的拳头砸向了车顶,连锤三下转而夸张大笑,又低沉地对着招牌说,“谢谢你的乌龙茶。”

    被吓坏了的佩辰小声地建议,“和黄总说一声吧,毕竟……”

    “不能说,遇到大麻烦的怕不是他了,是我。你真想帮我就给我自救的时间,办法我还是有的,就不送你了,你就自己回去了吧!”曾岑车门一摔,电话安排戴雨准备会议。

    “路上小心!”

    “没问题的,你就开开心心地出去玩,回来了这事就搞定了。”佩辰含唇点头挥手道别,但心里十分清楚,只有遇上事了曾岑才会把她支走。看着曾岑高速飚离的车影,她暗下决心和他战斗到底。

    曾岑赶回公司之后直冲大办公区,安排大伙撤销宠来宝的黑料,紧接着赶到戴雨的办公室,戴雨已经带上三个最信任的兄弟等候他的调遣了。

    曾岑简单地打量了一下说,“好,我有印象,你们几个都挺能干的。你们要做的是冒充创业大学生,把再生创意公司的壳子挪到创业谷去。把公司包装成收集处理残次研发,再技术转让倒手买卖的科技废品站。光明正大挨家挨户地去收他们的研发废品,想尽一切办法多收几件墨子智慧科技有限公司的废品。其他的都可以扔掉或者包装转让,唯独这墨子智慧的都交给我,我亲自处理。你们这个团队非常重要,这段时间工资照发,我再你们安排一些费用,干成了还有重奖。”

    “不辱使命!”“还好我读书时的衣服还在。”

    “身材也都没变形,好好准备吧。等等,戴雨,你去大学找个单纯点的女生,女孩子心细,也是给你们几个提供的福利,但是不准内讧哦。”曾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搜集墨子智慧的资料,同时在手机上精选着本地测试公司。

    又到凌晨时分,朱志凯醉醺醺地回到家,吵醒了沙发上等他的疏月。她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又拿来了醒酒药,在她正要开封的时候,志凯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月儿啊!我没醉,就想和你商量个事。”

    “好,吃了药慢慢商量啊!”

    “我没病吃啥药啊!怎么喝酒的是我,醉的是你啊?我要启动赎回机制了,宠来宝的生死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上。”

    “又怎么了,和投资方有多大的分歧嘛?”

    “分歧是小事,生死才是大事。链宠是做金融起家的,赵老板也有投资,他看上的是大宠物链这块蛋糕。人家是从顶层做起的,要套就一定会套住全部。资本一开口,就绝不会吞几个店面就住口。我们只能串联点与线,可他要收的是体和面。”

    “要不我们趁‘宠来宝’有点规模了,干脆卖了算了。”

    “你以为我没想过啊,我咨询过了,除了链宠没人收,链宠的出价也压得相当低。”

    “怎么办啊?谁跑得赢资本嘛!”

    “我再也不跟着资本瞎跑了,没资没本的只能被玩坏。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做减法,只做最优的几项服务,其他的打包送给赵总抵债。把空间还给神仙们,让他们左手吃右手去吧。苦日子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我保证生存没有任何问题。”

    疏月抚摸着肚子说,“孩子,你听到了没,你爸爸说生存没问题哈,艰苦只是一阵子,熬过去又是晴天。你呀,就踏踏实实的来吧,全部的爱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什么?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志凯颤巍巍地抚着疏月的小腹惊慌地说,“好,我吃药,我戒酒,为了我的儿子,吃饭要洗手,睡觉要洗脚,一切为了儿子。”

    “你这样强调儿子,就不考虑你女儿的感受了吗?”疏月轻拍着自己的小肚子。

    “你等等,”志凯吞下了醒酒药,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撩着头发说,“我要打理造型去了,只要女儿从小就对帅哥习以为常,以后就不被皮囊乱芳心,寻觅真爱有参照了。”疏月摇了摇头,把剩下的醒酒药扔进了垃圾桶。

    对高效的戴雨而言,入驻创业谷、撑起新公司、推广再生创意事业,如女性梳妆打扮一样自然、妩媚而职业。他热爱这份工作,因为曾岑能给他另类的空间去追逐满足之上的快感。他们迅速步入正轨,事事得心应手,成为了创业谷里有名的调查问卷公司和科研残次品的二手贩子。有一天,几个小青年无聊时拿自己低接高抛的成功率和投资大师比对,竟然发现自己的业绩根本不输大师,甚至干得更轻松愉快。用一个小青年的原话形容,“要不是创业谷的盘太小,我可以砸穿整个世界。”众人的狂欢中只有戴雨保持冷静,及时向曾岑汇报情况。

    “赚钱当然好啊,就当是茶水费大家分了就行了,但墨子智慧的产品资料你们必须、尽快、这周之内给我搞定!”到最紧要的关头了,手下都还一门心思盯着赚钱,气得曾岑差点爆粗口。

    “岑哥,我也知道墨子智慧才是目标,但他们实在太谨慎,就连完全没用的废纸都全部碎成渣,更别说什么产品了。”

    “打住,小波不是在里面吗?你就约他们部门的大师交流学习嘛,都是创客,师傅带徒弟,前辈教后生,同行喝酒聊梦想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又教你一招了啊!”

    “明白,本周内一定拿下来!”戴雨还算一点能通,和小波约好偶遇创客水吧,带上自己的团队向墨子智慧的整个运营部取经,终于在软磨硬泡、轮番轰炸之后定下了饭局。

    似乎是习惯了程序员的生活,小波也格式化一样的在路边摊饭局上丢掉了搭话技巧。戴雨只好转变方向,用待遇打开了三对三的饭局话匣,试探性地向二位老师抛出橄榄枝。他们果然心动了,可是离爆炸效果总差那一把火。

    真幸运。正当戴雨为这把火急的上火,大汗淋漓的牛佩辰突然出现,她惊喜地朝着两位程序员高喊道,“老何,老马!哎呀我的老何马呀,感觉像分开了几十年!”

    “还真是牛小妹啊,这一年可比一纪还久啊!自从你走了,我们‘河马牛’动物园就散了,工作就只是工作了。”老马发出了迷途般地感叹。     

    “动物园散了不是还有动物庄园吗?工作还是工作,生活也还是生活。”

    戴雨机警地给佩辰抬来凳子,装作不认识地客气邀请。“姐姐请坐,我们一起边吃边聊啊。我是何、马大哥哥们的新粉丝,叫我小戴就行了。”

    “谢谢你啊,原来是我的何马大叔在宴请粉丝啊,怎么能漏了我呢?”

    “别听小戴乱说,就是朋友一起吃个晚饭,再说你牛小妹不也赶上了吗?最近怎样?还好吧?”

    “怎么说呢?你看我这找工作跑得满身大汗的样,就知道我身体锻炼的挺好的。”佩辰试图强行化解失业的困境。

    “管它身体还是身份,有一个好就是收获了,又难得重逢,必须干一杯!”在老何的提议下,大伙用瞬间碰撞的热闹来交融长期苦撑的失落。

    “我说牛啊,你知道刘黄两老总互斗的起因吗?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这个机器人项目最开始是校企地三方合作,学校出技术、城投出钱、地方政府出政策。刘总先跳出来,想让黄挤走校方,然后他的公司进来,结果黄总把校方挤走后独吞了政策,然后重做了个空壳子合作项目让刘总进来。刘总发现了之后就拖进度,最后总算把黄总拖垮了,转让给投资公司了。”老马吐起了酒后真言。

    戴雨瞅准机会试探两人。“那也是你们项目好,人家看得上啊。对了,你们现在是跟刘总还是投资公司的老板呢?”

    “其实跟谁不跟谁也没那么重要,工作环境和项目发展才是我们做技术的保障。”眉头紧锁的老何看老马没接话,便回答了戴雨的问题,像极了套路的答案应付常规的面试。

    心不在焉的佩辰几杯酒下肚后很快就醉了,手舞足蹈地抒发着感慨,“昔日饮酒楼台上,歌舞声声醉。昨日独酌陋室明。黄粱障目、不见膝下土。而今再饮梧桐下,蝉鸣声声碎。远近高低应开怀。一饮无愁,清欢送离别。”

    佩辰醉倒前的感慨似乎把大家的焦虑都填满了,吃喝似乎也没了胃口应付。酒未足,饭未饱,一切随缘又怎样安好呢?

    “来我这儿当工程师吧,研究方向、福利待遇和股权激励都好商量。”临别时,戴雨简单庄重地向老何发出了第二份邀请。

    “废墟堆里寻真理,垃圾筐中觅良方,”老何背对着戴雨点头说,“我喜欢你们做事的方式。”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顺便问一下,墨子智慧的笔墨和智慧都能带到吧?”

    老何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天答应了他,“给我一周的时间。”

    平日里思明难得按时下班,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点回家,却半路上突发奇想约上曾岑,订上包厢想唱歌了。在公交站旁等他的曾岑一见面就嚷嚷着,“你哪根筋蹦出问题想唱歌了,要不是现在生意太好,我真想把全公司的人叫来听你念经。”

    “不是工作需要吗?现在不都说把歌唱好是对社交最基本的视听尊重吗?我也该练练了,你帮我看看,哪需要改改。”思明上车,包往后排随手一扔。

    “原来是拿我当陪练啊,你可真够兄弟的?”曾岑快速发动汽车,吓得思明双手紧抓车门,颤微微地说,“请你喝酒嘛。”

    曾岑飞来一个鬼眼,顿了顿说,“喝酒算什么呀?听你唱歌才够劲!”

    “切歌键你随时按,我唱歌就算再难听也还不至于要命吧。”

    “你喜欢唱哪个类型的歌?”

    “我也不知道我这嗓子适合唱哪种?”

    “那就唱儿歌吧,你也别多想,儿歌不挑嗓子,旋律简单容易上口,还顺带活跃气氛,堪称KTV性价比最高的歌。”

    “别人会不会认为我们有病啊,两个大老爷们儿没事儿跑到KTV唱儿歌。”

    “唱歌不理人,理人唱不成。”

    哥俩有说有笑地进了包厢,曾岑老练地推掉了所有增值服务,一口气为思明点了二十首儿歌。“就从最欢快的蓝精灵开始吧,预备......唱!”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关心。哦,可爱的蓝精灵,可爱的蓝精灵!”

    “停停停!”曾岑按下暂停说,“气息都不稳,你还有自信故意低沉;节奏都不准,你还有勇气胡蹦乱跳。你是在唱蓝精灵还是格格巫啊。”

    “纯粹的欢快多无聊啊,好歹也准许我改编一丁点嘛,这歌我以后可是要拿出手的呀。” 

    “哥啊,欢快和惊悚不搭啊,你要改编最好换词,这才有可能成为你的强项。”

    “也是啊,那我继续欢快下去。”

    思明正要往下唱的时候,戴雨给曾岑打来电话,曾岑叫思明接着唱。他一边听着儿歌,一边听着工作汇报,隔着电话欢呼着,“你小子行啊!软硬件外加人才一起到手,真是梦都想不到的大丰收!会办事!”

    “岑哥,现在我们的业务很赚钱,这笔钱和公司的未来该怎么安排呢?”

    “看心情留一点盈余公积嘛,其他的你们自己安排,我要的东西处理好了吧。”

    “安排好了,一半送去检测了,另一半已经储存好了当备用。”

    “好,我正在儿童乐园带小侄子玩,你们辛苦这么久也该好好放松了,可千万别给我省钱啊。”

    曾岑挂断了电话,思明也放下了话筒,两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喝酒模式。这一次,思明先开口,“恭喜你啊,生意越做越好,新业务越推越广。”

    “真谈不上悲喜了,只能说警报极大可能解除,我也可以踏实睡觉了。”

    “你真得被装进套子里了吗?”

    “谁知道呢?可能一直都是套子里的人,只是被自己鄙俗的欲望引向一个又一个不断变化的子套吧。”

    “欲望哪里又鄙俗呢?至少你还有动力去突破屏障,找寻真相。哪像我,只剩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了。”

    “疑惑面前,如果能相安无事地生存下去,谁还要去苦寻真相啊!”

    “佩辰外出散心之前和我谈过一些事,你要的真相都找到了吗?”

    “关于我的部分应该是齐了,但整体仍是个谜,我想解下去。”

    “我去,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可是无利不往的人啊!”

    “我变了,我承认。你呢?怎么突然想到要练歌?为升职做准备?我可听说了有人要提拔你的。”

    “怎么说呢?有机会是肯定的,无把握更是必然的。镇上卖鸡大户用乌皮鸡冒充乌骨鸡导致生意滑坡,他们找到之前出主意的我,让我想办法解决。我的办法很简单,让他们以好充次,吸引爱占便宜的高音喇叭来廉价推广,几周后生意又回来了。然后又遇上秸秆焚烧危机,我又编辑文字、嵌套数字、剪辑照片配合完成了整改。这两件事的确改变了我的工作风格,让我在某些方面开窍了,可能我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讨人喜欢了。然后喜欢我的人越多,我也该有继续变下去的动力吧。”

    “面前就是不变的动力啊,儿歌和酒,唱起来!喝起来!”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绿草因为我变的更香,天空因为我变的更蓝,白云因为我变的柔软,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天再高心情一样奔放,每天都追赶太阳……”

    哥俩快活地醉倒在儿歌里,久久不愿醒来。

    墨子智慧这场三个人的探戈,到底是谁负了谁?曾岑越解越谜,他不认同佩辰的观点,可自己又找不到方向。突然,他从被窝里蹦了出来,盯着手机里传来的检测结果:送检产品不具备任何勘探功能。曾岑断定刘长青搞了鬼,那么他自己迅速原价转手股权也有理由了。剩下的就是找到周宗联,搞清楚这位神人偷梁换柱的目的,一切因果就自然而然地解开了。他开心地倒床回笼,可没过多久,睡不着的良心又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他决定把墨子智慧探查情况告诉黄总,再顺便探探对方近况。 

    曾岑一进大门就嗅到了城投集团凝重的杀气,他自来熟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可就连保安大叔和保洁阿姨也不怎么想搭理他。好在刚从角落配电室出来的电工告诉了他原因。原来平台公司专项大督查已经入驻城投集团了,而且查出了问题。具体的事情下面的人就不知道了,但电工告诉他一条有用的信息,黄文星的部门频繁加班加得把总闸都跳坏了,害得电工这周来一直困在城投修整线路。

    曾岑在楼道上整理仪态,放慢脚步走进了黄文星的办公室。“黄总,听说你最近加班挺有成效的啊!”

    “嘿,小曾啊,快进来,你也知道我们断了整个集团的电啊。”

    “是啊!巧的是我也加班了,我也有一些成效,这不赶紧来和你分享来了。”

    “好啊,我洗耳恭听。”黄文星递给曾岑一瓶水。

    “是关于墨子智慧的,”曾岑静静地等待着黄文星的面部变化,“我查实了它存在欺骗行为,其产品不具备其描述的功能。”

    “谢谢你的加班工作了,城投集团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力。”黄文星不曾改变的微笑和音色语调让曾岑感到异样的恐慌。

    曾岑还是硬着头皮地谈到了痛点,“希望黄总的晋升不受这件事的影响,也希望大督查不影响城投集团的发展。”

    “一点小事,我们正好还需要历练的嘛。人无完人,即使是已宣告死亡的公司也不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公司。身是正的就不怕影子斜了,大督查不仅不会影响我们的经营,反而会在程序完成之后给正规的公司带来一个更加公允的市场。”

    “黄兄,我是百分百信你的,可如果督查组约谈我,我该怎么办呀?”

    “实事求是,有一说一。”

    “既然黄哥这么说了,我也就开始准备了。当然,不用最好。”

    曾岑在黄文星的点头目送下离开了。黄文星总算有时间好好地抽一杆烟了。可曾岑还没走多远,督查组的电话马上就来了。该来的总会来,黄文星先抽完了烟,再系好领带单刀赴会直指顶楼谈话室。

    黄文星带着烂熟于心的范例走进了谈话室,恭敬地问候了督查领导,按领导指示落座。

    一位督查组成员发话了,“我们在督查的过程中发现城投集团与墨子智慧科技有限公司有一定的关联,你在中间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今天请你来是要你把情况说清楚的。”

    黄文星耐心地解释,“想必各位领导都知道,我是城投集团勘探工程部部长,也是我们集团最年轻的中层正职,这个职务靠的是我连续十一年在非洲建设一线没日没夜地干出来的。到今年底,我作为部长为勘探工程部服务就整整三年了,我仍旧履行每年至少一半时间在非洲工地上的入职承诺。不为别的什么,我只是对我的工作由衷地热爱。要说我与墨子科技他们有什么关联,顶多就是湿租关系而已,我的部门成员都是租赁方的员工,我本人就是湿租团队的领队。我们之所以愿意与他们合作,也是想检测我们的新发明和新技术,整合人力资源把这个行业的研发检测体系做得既强大又灵活。于是有了我集团在墨子智慧科技有限公司的挂牌实验室,我们挂牌经营实验室的流程节点均按要求上会讨论通过了的,生产出的产品性能也基本可靠,内控各环节该做的也都做了。所以当我们发现墨子智慧套取我集团专利和非专利技术等风险时,我们当机立断,请示上级以求终止合作。在征得上级同意意见之后,我们的资本技术及时、合法地完成退出。还好我们早发现早退出,集团基本没受什么损失。集团在事后对团队和我本人都进行了审计,结果是让人放心的。各位领导,以上就是我对这一事件的阐述,毕竟我身处其中,不方便发表看法,请大家谅解,我说的全是我所知的事实。只要有需要,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

    “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坐在黄文星正前方的领导发话了,他身旁的督查成员也都附和着放行,领导继续说,“那个谁,送送黄文星同志吧。”

    其中一位记录员带着黄文星从备用通道离开。黄文星看了看手表,记录员也顺便瞄了瞄,十七点十五分,大家都该下班了。当这名记录员原路返回时,另一名记录员已经把陈翠芬带到了谈话室的座位上。

    一位督查人员严厉地说,“陈翠芬同志,作为集团的财务人员,你在离休期间曾经深度参与了城投集团和墨子智慧科技有限公司的合作,并且领取双份工资,存在违规离休的嫌疑。”

    “冤枉啊,领导,办离休的那么多,为啥只查我一个啊!”陈姐激动得哆嗦着站了起来。

    “你坐下,违规离休的当然不止你一个,我们自会一人不差、一事不落地督查整改。今天找你来的谈话是谈你对黄文星和墨子智慧科技有限公司的看法。”

    陈翠芬调整呼吸说道:“其实黄文星陷进墨子智慧的失败投资全赖那个创始人刘长青。黄文星和刘长青他们两家有很深的渊源。小黄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懂事、勤奋,又特爱帮忙。作为大领导的孩子,他从来没一点儿官架子、小性子什么的,就是自己当了领导还常年跑非洲工地,和普通员工同吃同住、称兄道弟的。他就是心肠太好才会帮刘长青那个落魄白眼狼的。那个刘长青有一点小玩意儿就想开大公司了,自己又开不起。我们黄总爱才,又说他家和刘长青家有几代的情感基础,就听了姓刘那小子的情人,墨子智慧办公室主任周笑帘的话,帮他牵线和城投集团签了合作项目,把项目管理权让给了那姓刘的小子,还把他夸成科技公司创始人。我就是看不惯姓刘的和姓周的卿卿我我的才辞职走的,后来果然出事了吧,小黄总肯定是被他们耍了。”

    “那你在墨子智慧的半年时间又做了些什么?发现问题有没有及时反应?”

    “我费了很大精力整理账务、融资,建好财务体系的,等我都做好了就被排挤了,小黄总连他最在看重的业务都不管,更别说我这财务了。什么都是刘长青和周笑帘把持的,他们排挤完了又招新人来顶我,我干脆就直接走人赖得怄气。”

    “好,你可以走了。”

    “好了吗?谢谢领导啊!”

    “来吧,请跟我走。”送走黄文星的记录员再一次起身,还是从空无一人的备用通道送走了陈翠芬。

    “岑哥,”戴雨急匆匆地来电急报,“墨子智慧产品的第二份检测报告出来了,完全没想到啊,您现在方便看邮件吗?”

    “身边没人,发给我吧!”在老茶馆喝茶的曾岑稳稳地放好了茶杯等着限速不限流量套餐慢慢传来急件。他惊讶地瞪着屏幕,无奈地缩进藤椅,闭上眼默念加粗的文字,“送检产品具备一定的专业检测能力,但有可能存在侵害他人专利的风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说梦话,从迷雾中醒来,他更期待云开雾散后的真相,下定决心借东风查真相。

    曾岑打算兵分两路出击,戴雨带队冒充商家采购勘探机器人,逼迫墨子智慧露出马脚;而他将会亲自联系黄文星,为他呈上从墨子智慧那里获取的勘探机器人成品。

    戴雨立马领取了自己的任务,但也提出了质疑,“黄总真的会收下那个所谓的勘探机器人吗?”

    “他会收的”,曾岑笃定地说,“他不仅喜欢或远或近的得失利益,更是在乎捏在手心里的变幻莫测。”

    如他所料,黄文星收下了来自墨子智慧的勘探机器人和曾岑一并带来的第一份检测报告。他在看完报告后终于一声长叹道出了真相,“于公于私,我对他都忍够了,套了集团的实验数据,就搞个空壳子机器出来。这家伙合同诈骗、职务犯罪,集团至今都没追究,还要我怎么帮他?我已经给他搭过一把手了,没想到啊,他还差点把我拉进深渊。这次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黄总……”

    “别叫黄总,叫兄弟,我们还能称兄道弟吧。”

    “嗯!”曾岑伸出了右拳和他轻击,但总觉得有些别扭,也许是因为黄文星过分传神地表达出了一种本不该有的哀伤,所以他没有拿出第二份检测报告。

    小波带来了新消息,墨子智慧科技有限公司突然暂停了一切业务,开始劝退一些附加值不高的员工。戴雨立即停止行动,把消息转告给曾岑。曾岑只回了一个字:等。

    “人家那么一大段信息,你一个字就完了,是回复还是打发呀?”一起喝茶的佩辰瞟到曾岑的短信内容后,无聊地打着哈欠问他。

    “工作方法嘛,不必惊讶。”曾岑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地回答着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对了,方硕在受我连累降工资后跳槽了,跳槽的那家事务所又接了墨子智慧。”

    “什么?”

    “更扯的是,目的换了,不是上市,改重组了,那个宗联投资准备趁机夺取控股权了。”

    “佩辰,放下吧,一切都放下吧。墨子智慧已成往事了,好好地找工作。感情上也别指望思明了,他太让人失望了,连保护自己都够呛。”

    “曾富贵,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谁说了我非得和张思明一起了,姐还没玩够啊!工作不一直在找吗,只不过没找到嘛。看得上我经验的嫌弃我未婚未育的年龄,看上我年龄的又嫌弃我蹩脚事务所的经验,总之稍微像个工作的工作都敢各种挑剔,真是哪个岗位都把自己当山岗了。所以,我找不到工作,没惊喜没惊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佩辰把工作看淡了之后就没烦恼自然没了。

    “你再自责也没用,大环境所致,财务只能记录价值,又不能创造价值,以后只能给人工智能洗脚按摩去了。只有我眼光独到,三年前就看清楚了,财务就没有好工作。”曾岑试图宽慰佩辰,但自己也觉得越说越远了。

    佩辰却很认真地反驳他的结论。“错!财务能梳理价值,能预演业绩走势,能防控风险于未然。好的财务走到哪价值就附加到哪,可又上哪去找那么多信任财务的老板呢?”

    曾岑总算是认同了佩辰的叹息。“有些领域,好等于坏。如你所愿,财务就是被误解的最深之一。对了,你的疏月呢?难不成看你失业了就不联络了啊?”  

    “才不是呢,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塑料姐妹花呐,我们就算塑料那也是钢塑姐妹花。”佩辰仍然不服气地接着问,“回到你的歪理瞎说上啊,要是真的好等于坏了,那坏又等于什么?”

    “不土呗,”曾岑不假思索地说,“换一种说法——时尚,呵呵!”

    “你这个解释让我怎么接?”

    “那就换个话题,你的直播还要继续吗?”

    “录,没人看也要为自己录完全程。最后一期主题是亏损之过气会计减值准备!”

    “应景!哈哈,敬你是条不过乌江的女汉子!”

    闺蜜的茶饭会在莫名其妙的笑声中结束了,掌握了墨子智慧停业清理原因的曾岑回办公室和戴雨商量对策。这时,刚被劝退的小波带着最后一天消息回来了。

    原来小波是最后一个被劝退的。“我一直躲在咖啡室里消磨着漫长的等待时间。直到刘长青和周笑帘的出现打破了死寂。刘长青一进来就摔了个杯子,我赶紧躲起来。听他嚷嚷着‘我要告他!那个王八蛋骗走了我的专利,还要毁我心血、灭我公司,我要把他告进监狱!’周笑帘却劝他‘别人不懂,你应该想得通啊。别再招惹他了,是时候考虑自己了。’之类的。曾总、戴哥啊,我这算是基本完成任务了吧,唯一遗憾的就是我还没时间搞清楚他们说的‘他’是谁就被清洗了。”

    曾岑倍加精神地说,“非常好,我知道是谁了。再交给你们一件事,盯住这对男女,小波看住那个女的,刘长青就交给老戴了。盯一段时间,看看露出什么破绽!”

    “放心,我和小波一定会把他们看得全身发烫,心慌出乱的。”

    “好!”曾岑搂住两人,拍了拍肩膀,大步流星,边走边说,“那个‘他’就让我来接管吧!”

    夜色正好,月已高挂,怎能荒废?张思明约上多日不见的曾岑在清吧小酌解忧。

    “早猜到你该请我了。”

    “臭美!”

    “思明你没醉吧,老子可是志愿为你们向羊镇刷‘马甲’,舆论维稳保你仕途平安的功臣啊!”

    “逼仄!”

    “作为退役网军,保一方平安,招之能战,战之必胜!该这样说才对吧?”

    “浮夸!”

    “去!我倒是希望能靠这点儿浮夸帮你维下所有的稳,但有的吻只能你自己去维啦。”

    “我已经不在乎了,真的。”

    “所以人家失业你都不管不问。”

    “我想帮啊,可她自己那不理不睬的样,牛气又上天了,我一个凡人跟得上吗?”

    “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她真展现实力,连一个工作都搞不定?可是她的待业借口里强调的居然是性别和年龄,完全不像她的风格。我在想是不是她为了什么故意回避就业。”

    “不清楚,我不懂她已经快七年了”

    “我不懂你还八千多个日日夜夜我都无怨无悔的,不说了,喝酒!”

    “喝呗,这酒养生,一点都不醉人。”

    疏月终于忍不住长期的孕妇餐了,以祝贺佩辰拿下注会为由敲诈她一顿滚烫的火锅。可此时的佩辰却苦恼于直播课关停和末位淘汰的双重失意中。好在火锅的吸引力从来不过时,还有什么烦恼不能在一锅热气腾腾的香辣大杂烩中化解呢?

    在酒精和辣椒的作用下,大汗淋漓的佩辰格外释然地说,“被辞退不可惜,那家事务所已经没前途了,我证书到手工作好找。但我还是得慌啊,幸好关停直播的表因是没拿到教师资格证,实际的情况是根本没什么点击率。我那些折腾都被市场打码了无用,有可能是知识体系已经过时,真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我要考研,是时候带着教训回炉改造了。”

    “这次我只能继续精神支持了,无法像以前那样一起泡图书馆上自习了。怀孕以后我承认了太多的无能为力,以前我以为我是老朱的女人、老朱是我的男人,现在才懂了婚姻归属里只写明了我是他的女人,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就好好将就吧,反正我们谁都逃不掉。希望本来就是一个充满气体的缓冲词,缓冲到位之后刺破也不痛了。”

    “你不一样,你是学霸,你还未婚,你还在奋斗。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就算为了我的宝宝,给我们的下一代树立一个正确的榜样吧!我周围的同学朋友里面只有你有可能性了。”

    “先别扯那么远,肉吃饱酒喝好后才有蛮劲再吹牛。”

    “好吧,在吃言吃,专心长肉。”

    “就是嘛,你主吃,我主喝,要不你也来一点点小酒,小小尝试真不碍事。”

    “好,就抿一点点,你也不准喝太多哦,待会儿好一起散步。”

    饭后散步的二人突然停了下来,喝醉的和清醒的默契得一起呕吐。她们吐完之后便捧腹对笑,相同的行为竟然蕴含着如此不同的意义,但都在欢笑中收获了新鲜的空气。

    宿醉醒来的曾岑梳洗完毕,拨通了戴雨的电话,“老戴,昨天我在你兜里放了一张名片,随时带上,有机会就递给刘长青。”

    “啊!那我不就暴露了吗?关键是他要不收又怎么办?”电话里明显传来戴雨的不安。

    “告诉他关键时刻能救命,名片递出任务就告一段落了。”

    “好的,我看到了,知道怎么做了,这名片的确相当重要。”

    “拜拜!”

    另一个电话几乎同步接通。昏睡的刘长青有气无力地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劝他外出避一避。“这不是跑路,只是希望你我都能远离是非。目标上市,依旧不变。不过你的股权要先转让给其他股东,第二次排队必须更谨慎了。风声过去你再回来差不多也该排到了,到时候你会继续出彩,收益一分不少,成功按时到账。”

    刘长青从黄粱美梦中清醒了过来,双手捧着手机说,“你不用再编了。事已至此,我早就不在乎结果了,其实所有的结果都指向退无可退的终点,能带来惊喜的只剩极少数故事,比如我们的故事。你说呢,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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