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动物,有人把对动物的喜欢与否作为评价一个人是否有爱心的指标。我不太赞同,毕竟我也不讨厌动物。不喜欢与讨厌是不能直接划等号的。琢磨良久,知道不喜欢来于我生理上的洁癖,或许还有心理上的洁癖甚至精神上的洁癖。
邻居家养有一条大狼狗,男主人是开出租车的,他拥有出租车的使用权和所有权,跟一般的打工挑土司机不同,在时间上绝对的自由灵活。每天在傍晚六点左右收班,他回家第一件事不是洗脸或者喝水,而是给那条狼狗放风。狼狗下楼的时间和我上楼的时间很多次都是惊人的一致。狼狗从楼上勇士一般俯冲下来时,我就紧紧缩在楼道边上,乖乖让路。不敢多瞧一眼那白得刺眼且锋利得能在片刻把我撕成碎片的狼牙或狗牙,充血的眼睛里遍布着狡诈和残忍。从它扑到我头顶示威,楼道里凄厉的叫声响过一次之后,我本能地退避三舍。男主人呼着狼狗的名字,“妞妞,态度好些,是我们的邻居呢。”狼狗叫妞妞,反差也太大了,至于它是否听得懂人话,狼的野性和狗的忠诚,谁会更占上风,是个未知数。
以前仓库的狼狗,我却不怕,从熊伟、孝庄、小黑到有些神经错乱的来福,不管是被送走他乡还是离奇失踪、客死宜昌,我还是想念它们的。来福之后又来了一小黑,才满月就送来了,喝牛奶长大的,两三个月时已是很高大肥壮。路过楼下时看着它调皮地玩牛奶盒子,似一个可爱的顽童。呼啦啦几个月就听说小黑要当妈妈了,我依然看不出任何迹象。那几个月,我眼里的小黑慵懒、心不在焉,昏昏欲睡,也显得更脏了,连眸子都浑浊了。等我休息再来,闻说小黑死了。特别吃惊追问是何因由?答日:小黑产下五子俱是死胎,遂拒绝进食,抑郁终日,最后奄奄一息,如残烛。恰遇体育场整改花坛,被挖土机挖走。心里瞬间空落落,素日里从不与它们亲近,常绕道而行,嫌脏臭而避之。突然间销声匿迹,像家里面一件摆惯了的家什被移走而露出岁月的留白,更空更寂寥。
妈说老家里喂养的两头猪,一头已病死,另一头也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现在的动物也变得娇气金贵了,喂养其繁琐其艰辛非一般人之想象。购猪崽、饲料、精糠前期的种种投入转眼间化为乌有,遗憾是不消说。我也可怜起病重中的猪来,曾经在一起探讨说动物中我还是较为喜欢猪的,猪比较率真、憨态可拘。大家哈哈一笑,笑我的怪癖。农村的娃儿,有几个没喂过猪?它的一日三餐比人还要有保证,我乐意夏天热汗水流地在地里扯苕藤子,挽成结,再一把一把剁碎;也情愿在炎寒的冬天,把一个个带泥的萝卜洗净,剁成丁状,和烫熟的米糠搅在一起。我悠然地笑着,站在猪圈门口,看着闻香而起的猪在猪槽里狼吞虎咽,摇着尾巴撅着嘴猛吞两口,再抬头望我一眼,清亮的眼睛里写满感激呢。猪,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一年365天,一天三顿,它用它的一身膘肥体壮来予以回报人类。生病甚至死亡,也实属无奈。
小公司没设专门的档案室,所有的凭证报表都被我堆在楼梯口的木柜里。那个角落除了我经常光顾之外,少有人去,结蛛网是不足为奇的事。某天,取了某原始单据顺手关门锁柜,总觉异样。待我发现手边竟然是已成气候的蜂窝时,冷汗嗖嗖往外冒。几只细腰的蜂正忙碌地游走在蜂窝上,脑袋里第一反应是摘取蜂窝,以绝后患。愚蠢地伸手,立马闪现聊蜂射眼四个字。敏捷地关上门锁死,门上有一直径1cm的洞,八成是从这洞里钻进去结窝的。找了胶带封上,也许饿上个几天,气若游丝了,再连窝端走,更安全吧。连续几天,心里惦念着那个蜂窝和几只不知死活的蜂,也有更多的忐忑,自己怎能下黑手,置蜂以死地?谨慎地开柜探看,蜂活跃如昨,没有半点憔悴和乏力的现象。许是要多关些日子吧,又是数日,开柜依然。反倒累了自己,一颗心纠结在这个角落。
女儿生来就是与我做对的,对动物的喜爱之情无法言表。小时候为了她逛过两次动物园,我以一路呕吐而告终。在路上看到流浪狗,一路与之嬉戏,妄想把它带回家。琢磨许久,还是给她养过蚕、小金鱼、小乌龟、小仓鼠这等活动范围极其有限的生命。毕竟屎尿屁的杀伤力不会波及到我浅到喉咙管的胃。
去年夏天心血来潮,给她买了一孵化器,本意是让她观察记录生命诞生的条件和过程――鸡蛋从内打破是生命。然而往寒冷冬日里去,怕小鸡难以存活,便以找不到种蛋为由,一拖再拖。这几日,天天问: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孵小鸡啊?跟和尚念经似的,我开始一个头两个大。春天快要来了,再也没有更合理的借口了。
在我心里,始终牵挂着那些与人类语言并不相通的生命,为生命的诞生而欢愉,为生命的起伏而跌宕,为生命的消逝而黯然。生命力,可以坚强得无懈可击,又可能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等性情,所以不愿意去养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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