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夕阳的柔光越过靠窗的绿植跌了进来,柔和地打在方先生白皙的侧脸,清晰的面部轮廓更加凸显。低头执笔的方先生正安静的书写,周日的画室格外冷清。贺小喵看着《圣教序》在方先生的笔下行云流水般倾泄而出,那么柔软的笔竟流淌出这般铿锵有的笔画。他熟稔地书写,偶尔因为笔枯而将毛笔伸向砚池重新蘸饱浓墨。许是低头太久,方先生想抬头放松,却猛然发现贺小喵正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字。
“姑娘,又偷懒了?”
“才没!”贺小喵慌乱地回了一嘴,想辩驳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辩驳。难不成辩驳自己不是在偷懒,而是在偷瞄他。
像似建立了某种默契,下课时方先生说“你先收拾一下东西,笔给我。”贺小喵顺其自然地把手中脏兮兮的毛笔递了过去。也不知道何时起,贺小喵总算放下了对方先生的敌意。甚至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传闻学美术的男子都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留着邋遢而放浪不羁的胡须,穿着还得有艺术气息。可是眼前的方先生总是简单地身着白T或者白色衬衣,就连鞋子也总是干净如新,整个人看起来倒似个文弱的书生。这样儒雅的一株奇葩难道不更应该盛开在文学院里吗?贺小喵为此感到费解。
“真好。”贺小喵喃喃道。
“什么真好。”方先生回头看见正在看自己的贺小喵。
“有风,有阳光真好。”说完转身拎起书包。
依旧是不可避免下课同行,只是这个时候她愿意和他一起在食堂共用一张饭桌。
“哇!你有辣椒炒肉诶!我排队的窗口怎么没有?”贺小喵吞吞唾沫。
“你喜欢啊?”
贺小喵埋头吃饭。只是临走时,发现方先生盘子里的辣椒炒肉像似没动过筷子。
“神经病吧!暴殄天物的家伙。”贺小喵心想。
(二)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前十分钟,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路上浩浩荡荡挤满了奔赴课堂的踩点大军。贺小喵此刻正和室友手挽手共赴古代文学课堂。
“那人喜欢你。”室友坏坏的笑,用手肘顶了顶她的腰。
“老实交代,咋回事!”八卦的坏笑,狡黠的眼珠骨碌地转了一圈。
“谁?谁?谁?在哪?”贺小喵探着头四处寻找,“人群中居然有人盯着我,我也好奇。”
“少装蒜,他若不喜欢你,怎会直勾勾得盯着你看半天。”
“我怎么知道,我这个不喜欢带眼镜的近视眼,哪能看到人群中有人盯着我。”
“坦白从宽,最近是不是又去‘寻花问柳’了?”室友一阵坏笑。
“姑奶奶,我真没有。”
“最近都没人给你打电话弹吉他,唱情歌了,我还以为你最近桃花运不旺了,原来转移到地下了啊。”
“别乱说,我都不知道你说谁喜欢我。”
“就一个小寸头,戴眼镜的,挺斯文的,刚刚和我们迎面走来,估计是去操场上体育课的。”
初夏的空气里揉进了栀子花的香气,方先生说“小喵,你不是画不好速写吗?我带你去写生可好?”
方先生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消瘦的身形立在一株不知名的老树下,背后的一丛竹子翠绿欲滴,在宽阔的大草坪里,凭空点缀的这抹白色,像极了绿叶丛里的栀子花。贺小喵应声前来,站在白衣少年的身后。
“你看,任何事物在画笔下都能抽象提出线条来,虽然你看到的是一片翠绿,可是叶子是有轮廓的……”然后哔哩啪啦的一大堆。
“懂了吗?”方先生把速写本递给贺小喵。
“不懂,我还是自己画吧!”贺小喵接过本子。没画两笔,发现叶子哪有什么线条,倒是方先生说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像一团没有头绪的乱麻在心里绕啊绕的。在以后很长很长的日子里,贺小喵对于写生之约只记得空气中栀子花的味道,还有顺风而来白衣上年身上的气息。猛然一抬头,发现方先生正是“小寸头”、“戴眼镜”、“挺斯文”。
(三)
大学的日子依旧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在教室、画室、宿舍、食堂之间来回踱步。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偶尔在少年少女心中投入的那点涟漪,很快就被周而复始的日子抹平。
贺小喵,这个嚷着要留名青史并自诩才女的奇女子始终觉得恋爱结婚生子一定是名垂青史之路的拦路虎。所以每当有人示意好感,她都会退避三舍,加上母亲大人再三嘱咐婚姻是女人事业的坟墓,头脑简单,四肢也不灵活的她即便目前没有事业,担对于母亲大人的话却深信不疑。所以恋爱这件事不是没想过,而是想想挺害怕。
“你就告诉我嘛!那个小寸头是谁?”室友不依不挠。
“你确定他喜欢我?”
“你之前招惹的那堆烂桃花,有哪次不是被我说中了。凡是喜欢你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你借只眼珠给我,让我也能一眼就看出别人喜欢我,这样我就可以绕道而行了。”
夕阳将足球场的绿茵镀上一层薄金,方先生干净的球鞋一步步踏在塑胶跑道上,贺小喵在半米开外的距离,平行而走。那天下午,贺小喵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像似在用尽“洪荒之力”完成一篇高谈阔论的演讲,只是往后余生再度回首昔日这番说辞会无颜见人。总结一下,大致如下,贺小喵是一个有着鸿鹄之志的才女,一般燕雀是难以感同身受的。她这一生注定辉煌,所以恋爱这种绊脚石能踢开,就得踢开,踢不开她得躲开。对于另一半她希望“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诸如此类脑残而天真的说辞。
“方先生,你懂吗?”
“嗯,你说的很好。”方先生像似给贺小喵点了个赞。表情依旧温和,温和的像个长辈,温和的像个局外人,温和的让贺小喵有点丈二和尚,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当夕阳的余晖散尽在黑色的幕布时,方先生依旧执意将贺小喵送到宿舍楼下,并止步在“男生止步”的标识下。
(四)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小喵开始躲着方先生,画室里他们很少同桌,更多的时候,他们以一种一人在西北方,另一人则在东南角的姿态出现,俩人非得在教室里拉出一条最长的对角线来。
只是方先生貌似傻到感觉不到贺小喵的刻意疏远,依旧在画室高声喊“姑娘,写的不错,有进步啊!”“姑娘,这画里结构不对啊!”“姑娘……”。贺小喵的手机里,QQ里依旧躺着来自方先生毫无营养的问候和一条条鲜红的未接来电。好像方先生依旧是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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