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何情

她走了，他也走了。留她一人，苦苦守着深宫。

——序

（一）

雪在下，没有一丝情感，如同她此时的心。

“额娘，为什么皇阿玛不喜欢我，”玄烨有时被领来与她相见，他的眼神清纯无辜，让她不由得再一次落泪。

“孩子，要忍耐。”她只能这么说，硬生生将苦涩的泪吞下去。

那天，她去见了皇太后。

“佟妃，你很像当初的哀家。”太后看了她许久，缓缓说着。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尚才四十余岁的太后，神态安详，眉眼间，尽是岁月沧桑。

她不晓得太后是怎么过来的，在后宫之中苦苦挣扎了十几年，才终于盼到了出头之日。外面的流言，太后从未说明过，也未否认过，不知是真是假，尽留给后人。

太后疼爱玄烨，也不过是可怜她，是个失宠的妃子，如同当年的布木布泰被海兰珠抢尽风头。

（二）

董鄂妃诞下一子，未满周岁，毙。

那一天，天在下雨，她在她的房间里，思绪万千。

真的是……董鄂妃，海兰珠，皇帝的宠爱都是致命的，老天从来不会让人同时拥有别人渴望的两者。

那一刻她想大笑，想大喊一声：

董鄂妃，你有别人没有的一切，所以你的儿子就必须替你偿还你欠别人的一切。

暴雨倾盆，冲刷着冰冷的紫禁城。

又是这样一个日子，董鄂妃，香魂消逝，年仅二十一岁，追封端敬皇后。

董鄂妃死了，今后，她佟佳氏的日子就会灿烂辉煌了。太后说的对，她和当年的布木布泰一样，只要忍耐，就一定会盼来希望。

她的希望，持续到那一日后，破碎。

他选择出家，任凭旁人如何劝他，他都不听。董鄂妃已逝，他的心也死了。又有谁知道，她的心也死了。沉睡到没有底的深渊中，冰冷麻木。

她的身体一向不好，之后便病倒了。她在他离开皇宫的那一日，拖着病弱的身子苦苦求他。为了玄烨，为了大清，更是为了……她，请他留下来。

他叹息一声。

朕此生，董鄂妃为朕全部，自从她出现，朕就不再想当这个皇帝。

她哭了。

不知道多少个夜，她都这么哭过，她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有情如她，亦可无情如他。他去修行去了，但是身后的琐事就要让她和一个八岁的孩子处理吗？他怎么能如此？

太后骗了她，同时也骗了她自己。

爱新觉罗福临，这个名字将永远和董鄂皇妃牵连在一起，而不属于她。她刚入宫就知道，这个名字从不可能只属于她，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紫禁城禁锢了多少人，连帝王也是其中的一个囚犯。可是有的囚犯活得开心，有的却痛苦一辈子，这就是老天的不公。老天夺走了未满周岁的那个孩子，同时也夺走了他。

（三）

清顺治驾崩，孝庄文太后立皇三子为帝，其母佟妃，尊为皇太后。两年后，皇太后于慈宁宫去世。临终前在案前纸上写下一句话：

深宫大清，何时有情。

你是大清的皇帝，我是你的后妃，你为了你的爱离开，我为了自己的爱，空等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