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045年2月,周武王灭商,大封天下。封纣王之子武庚于殷,为诸侯。
武王灭商两年之后,因病死去。成王继位,周公旦辅政。管、蔡与武勾结,大规模叛乱。太公召公讨伐。
一、
天下初定,百姓终于可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从京城到乡野,每个人脸上的疲惫虽然还没有洗去,但微笑,那份发自心底的快乐却是丝毫不能遮掩的。城市里商铺开始繁忙起来,商人们好像攒足了劲忙前忙后;乡村有了袅袅的炊烟,牲口在地里坦然的行走,没有了惊恐的眼神。一个国家正在正轨上蓄势待发。
天还没亮,一匹快马驰进镐京的北门,一路到宫中。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管叔、蔡叔勾结武庚叛乱。
于是在早朝之前,一份告天下诏书已经拟好:
我朝初定,连年杀伐,百姓渴盼宁日,举国百废待兴。奈何奸人作乱,忤逆朝纲,陷百姓与涂炭之中。现受命召公、太公,集天下兵马,云集京师,戮力荡平叛地,重获和平,四海昌平。即日各师即刻汇集京师。
诏书所到之处,群情激昂,年轻人愤然投入军队,为保国出力,为护家出征。
山东姜地。
诏书到太公封地。
像当年牧野之战一样,能拿起武器的年轻人,现在都拥到了校场,等待一次检阅,尽管这检阅是为了将生命交付出去。所有人抱着一个信念,把自己所学、所长拿出来,接受挑选。
姜地的年轻人等候在校场,等候那震天的一声“开始”的炸响。鼓声隆隆,旌旗挥动,喊声四起,为了走向战场,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他们拼尽全力,只想站在将军的右侧。
三天后,十万大军整装待发了。
演武场上,旌旗招展。一通擂鼓后,全场寂静一片。老太公稳步走向拜将台。他须发皆白,可年纪虽大,历经人世几十年的腰板笔挺,那尽染百战的目光,沉稳冷峻,扫过全场,似一把无形的刀掠过,让每个人感到心中一凛。老人家抬头望着底下如林的战士,他知道他们此去面对的是什么,埋骨他乡抑或重归故里。可那一张张英气逼人的脸怎能和死亡搭界?尽管他无数次在心底告诫自己:让自己的战士一定回到出发的地方。多少次他用颤抖的手阖上渴望的眼,他私下埋怨自己次次食言,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心痛。再望一望两侧的父老乡亲,他知道他们把亲人交到他手里就绝无反悔,然后在家等候一个或喜或悲的结局。那白发苍苍的老者需要有人服侍,那嗷嗷待哺的需要有人照顾,可此刻他们都毅然把亲人推到离死亡最近的地方,把自己陷入无边的蛛网里去,用思念裹住躯体,等候那解扣的手伸来。可战士没有别的选择,国家的需要就是选择。老人家缓缓却又字字铿锵开口了:兄弟们,我知道跟着我去的路上有什么等着我们,流血、死亡,可我知道你们早已将生死交给上苍;大丈夫存于世间,国无宁日,又何以家为!我们去,荡平制造事端的源头,还我们父老一片宁静。让胜利的信息成为大周挺起脊梁的基石!现在,出征------
十万大军,即刻奔赴前沿。
大军共四路出发,四位将军都是老太公悉心调教起来的爱将。
“仁”字军将领张大海,名是大海实是磐石,如野外风吹日晒的磐石。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黧黑的脸庞上经常挂着冰霜,距人与千里之外,但内心涌动着岩浆似的热情,一旦热情奔泻而出,世界会为之震撼。四十八岁,正是人生最好年华。天生膂力过人,英勇果敢,跟随太公大大小小百战,几乎就是一块铁板,深得太公喜爱,
“义”字军将领柳江远,中等身材脸上永远挂着暖人的笑意,可你总感觉这微笑那么飘渺,就想雾里看花,隔纱望月。这微笑的确是给别人看的,他的冷静就像他腰间的剑,只要机会出现,定是一剑封喉。
“智”字军步东方,三十多岁。白皙的脸上干干净净,不苟言笑,没人能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点变化,即使泰山崩于眼前也不会眨眼。刀法精湛,心思缜密,经常和太公彻夜秉烛长谈。
“信”字军的应去疾,刚二十岁出头,是第一次走向战场。一双清澈的眼睛嵌在没有一丝纹路光洁的脸上,就像一块温润的玉。这块上好而未经打磨的璞玉散发着令人怜惜的自然之光,那光未经显现就直逼你的眼。虽涉世未深,却是熟读兵书,太公将他带出来,志在让他明白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成为真正指挥家,经历血的洗濯是必由之路。
此刻,步东方从太公那接到直捣武庚殷都任务后,就立刻考虑,着手准备。他明白作为“智”字军,作为太师的精锐之师,它的战绩影响着全军士气。他怎敢懈怠,让太公的名望在自己手里受损?几次军事会议后,“智”字军的行军路线和作战方案就制定好。给战士们的誓师,现在依然历历在目。
“我知道,告别家中的父母、妻儿老小,丢下天伦之乐,走向不可知的方向,却是残忍。你说这残酷也好,你说它是机会也罢。那里,是火坑;那里,是地狱;那里可以埋葬我们很多手足。那里,是平台;那里,是方向;那里,是男儿本色的展现。血与火的洗礼,成长的不止是身体,更是心智的历练。你们尽可以去经历,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
“杀----杀-----杀-----”年轻的吼声地动山摇,年轻的心豪情万丈。激情迸射的瞳孔充满野性之光。这群活生生的生命踏上了征战之路!
殷都
武庚坐在桌子旁,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睛一直微笑着。白皙而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管叔就是这样说的?”他平静的说道。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人沉稳回道:我王亲口对小的这样说的。武庚笑意溢满脸庞,显出很满足的样子。然后深深盯着这个使者,“管叔最近身体可好?”使者还是沉稳的声音“我王体力充沛,就等您一声令下,去为您冲锋陷阵。”武庚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步子,修长的身影在使者眼前像一把无形的剑,剑气直逼心窝。“你喜欢这间屋子吗?”武庚撩衣重新坐回去,满含期待的看着地上如石的人。突然间的沉默让人觉得问题的突兀,他没有惊奇,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似乎没了思想的人,越是沉默,他就越发自信起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的话它就是你的了。”又是一阵沉默,比上次时间还长,可这次他更自信了,瞥了一眼那个人松弛的眉头,他站了起来,昂首走向门口,“从今天起这间房子的主人就是你了!”白色的衣服融入门外阳光里,屋里更加沉静,就像心跳暂时失去,随即又像注入能量,狂跳起来。
他久久才站了起来,孙霄慢慢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公孙大人,他这是什么意思?”公孙绌冷冷说道:“他没什么意思!他只是阔绰点罢了。你现在回我王那里,就说一切都办妥了。”孙霄低下头,慢慢退了出去,很快从这间屋子里消失了。
当黑夜降临到宫城时,孙霄正风尘仆仆的坐在管叔的屋子里。黑色的衣服裹着黑色的汗水和着尘土的脸,虽现疲惫但又紧张的抖动着,总是垂着的眼睛现在闪着逼人的光芒,他在等待决定自己后半生转折的时刻。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随后一只手轻重适宜放在他的左肩。“孙副使一路辛苦了。”孙霄赶紧起身,想要跪下,却被双手紧紧扶住,“孙副使私下就不必多礼了,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你快快请坐。”“我王----这----这----不合适-----”管叔微笑着扶他坐在椅子上,然后把水放在他手边,坐在他旁边。
“武庚答应了我的要求,甘愿做我的帮手?”
“是,他的确这么说。他说他不想要什么天下,他只想要守住商的宗庙。”
“公孙大人怎么说?”
“他只告诉属下,说一切都办妥了。”
“好,公孙大人办事果然尽心尽力,我要好好封赏他。”管叔满心欢喜的说道,眼睛盯着孙霄,好像等着他还在说点什么。
“我王,还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管叔想看出他的心思,语气非常放松而和缓。
“属下看到武庚把一间豪华的屋子给了公孙大人,公孙大人好像接受了。”
笑容凝结在管叔的脸上。
“你的意思是公孙大人他已经-----”
“我只能这样猜测了。”
一阵冷风扑窗而入,烛焰似乎不能承受,剧烈的抖动着。管叔起身稳步到了窗边,伸手闭上窗户。然后一声比风还冷的声音刺入孙霄的耳朵。
“那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冷汗从孙霄的额头渗出,他一直不能忘记管叔离开时那真诚却又意味深长的笑脸。
在这个夜晚,连月亮也躲在乌云背后没敢露面,公孙绌一家:父母、妻子、一双儿女就消失了,彻底的消失在邻居的视线里。
第二天孙副使就成了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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