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立“贞洁牌坊”

文/婉兮

1

有个名叫“西瓜妹”的网红，我很是喜欢。

此女通过一个娇羞小视频爆火，短期内吸粉百万，也俘获了男女老少无数人的心。那几天，某app上，处处都能看到她那羞答答的笑颜。

与她合拍的小视频，几乎个个都能上热门。

菜市场里卖肉的大叔，也捧着手机看她，对着屏幕呵呵傻笑。

就连我这个挑剔的同性，都被她的一颦一笑倾倒。

大家都说，西瓜妹满足了我们对温柔的所有幻想。

可不是吗？如今的网红，哪个不是锥子脸尖下巴？美得千篇一律，做派和风格也都雷同。

所以西瓜妹横空出世，便立刻美成了一个符号。人们把对东方美人的期待，全都安放在她身上。

可不久后，西瓜妹接广告了，陆陆续续出的视频，也不全是娇滴滴羞答答的小姑娘形象。

大家纷纷醒悟过来：呀，原来这个小姑娘也会瞪眼也会凶，甚至还懂得靠粉丝来赚钱。

与此同时，西瓜妹的素颜照也被曝光了。失去美颜滤镜的她，立刻沦为茫茫人海里的中人之姿。

太虚荣了、太精明了、太贪财了、太令人失望了……

于是，网友们开始粉转黑，对沾上了铜臭与世俗的美人深恶痛绝，评论也开始不留情面。

再看看从前的溢美之词，真让人感慨万千。

我们能接受一切假丑恶，但无法容忍自己喜欢的公众人物存在一点瑕疵。因为在大部分人心中，他们不是人，而是神。

但很遗憾，这只是个美丽的幻想。

2

说到发广告，我有过和西瓜妹类似的遭遇。

了解自媒体的朋友都知道，除了微薄的赞赏和流量，写文是没有收入的。除非广告商看中了你，愿意在你的平台付费推广。

否则的话，辛苦码字换不来一粥一饭。

所以许多作者都会在用心甄选产品之后，推荐一些比较适合的东西给读者。

当然，不是非看不可，更不是非买不可。不喜欢，完全可以视而不见，这和电视里的广告是同一个道理。

可还是会有些读者，在作者推送广告时肆意谩骂、人身攻击甚至恶毒诅咒。我听过的最过分的一句，是“你这样的人，活该得尿毒症”……

我气得心跳剧烈手脚发抖，可对方已经把我拉黑，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悲愤之下，我截图发朋友圈吐槽，却有人跑来对我说：

“你写文章本来就是抚慰别人心灵的，要宽和大度，做个温暖的人儿，对世上的一切都温柔以待。”

但是真抱歉啊，面对语言暴力，我温柔不了。

可能大众眼中的文人都视金钱如粪土，清高孤傲不屑与世俗为伍。

作者的道德标准，似乎也天然地高于众人：你不能发火不能愤怒不能谈钱不能有一点点负面情绪，你必须永远保持积极、乐观、热情、温柔。

和几个文友探讨过这些问题，其中一位朋友说：“我从来都没标榜过自己安贫乐道不接广告，这个贞洁牌坊我不立！”

哈，贞洁牌坊，比喻得太好了！

外界过高的期望，难免会化身为无形的枷锁，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事实上，我们不过是职业写作的普通人，一样要养房养车、生儿育女，用物质来支撑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有七情六欲，也有贪嗔痴恨。

鲁迅尚且为了稿费和报社打官司，又何况我们这些如履薄冰的小透明？

3

“贞洁牌坊”太大太重，是会把人活活压死的。

不信你看《芳华》里的刘峰。

刘峰别名“雷又锋”，是文工团里人人夸赞的大好人。

他心地善良，自愿去吃破皮的饺子、牺牲休息时间给准备结婚的战友打沙发，甚至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这样的人，优秀得只配活在报纸上电视中，世人不允许他“下凡”。所以一丝一毫的私欲，都会让他坠入18层地狱。

他爱上了唱歌的林丁丁，他抱了她一下，他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顷刻之间，贞洁牌坊轰然而下，将他的未来碾为一片废墟。

林丁丁说了，他的拥抱让她恶心，因为他是活雷锋！雷锋是舍己为人的呀，怎么能有如此“龌蹉”的想法？

拥抱、接吻和情欲都是俗人才能干的俗事。当刘峰用自己的善行立下“贞洁牌坊”时，其实就已经把自己的尘世幸福断了一大半。

就像古代的寡妇们，终身不能再嫁，只能在万人敬仰中孤独终老。

完美其实并不真实，有缺陷有短处的，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就像作者严歌苓的评价一样，“他太好了，好得缺乏人性。在我眼里，人总得有点儿人性，有点儿人的臭德行。”

4

知乎上有句话说，做过菩萨，就不能再做人了。

看到这句话，我就想到了那个一辈子做善事的英国老人。但她的结局，却是92岁高龄跳桥自杀。

这位名叫Olive Cooke的老奶奶，16岁开始做慈善，持续不断地为20几个慈善机构捐款，几乎把自己的一生所得都投入到了帮助他人的善行中。

但是慢慢的，她的善良被许多人当作了义务。

每个月，Olive Cooke都会收到超过200封的邮件和无数电话，但不是感谢，而是要求她捐款。她的积蓄被全部掏空，可别人还是嫌她给得不够。

其实，老奶奶也曾经表示：我已经付出太多了，我再也拿不出更多了。

然而慈善家的名号容不得她拒绝，老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最终跳桥自杀。

面对同样的困境和问题，孙俪的做法就决绝许多，也明智许多。

她曾资助一个山区孩子上大学，可对方却把情分视作本分，在奖学金和助学金兼备的情况下，依然肆无忌惮地开口要钱。

孙俪劝他自立，他恼羞成怒反向媒体爆料诋毁。

最后，孙俪停止资助，对此事不做任何回应，坦荡至今。

我们歌颂善良，但也绝不接受以“善良”为核心的道德绑架。如果好名声反而成为累赘，那么不要也罢。

没有霹雳手段和紧箍咒，我劝你最好不要做菩萨。

毕竟你我皆凡人，不求普济众生，但求问心无愧。

5

我很欣赏王菲的一句话：我不是偶像，别崇拜我。

明星们热衷立形象凹人设，她却自述缺点：懒、爱抽烟、直来直去、脾气坏、没耐性、不积极……

坦诚相对的最大好处，其实就是塑造出一个真性情的王菲。

所以人们面对她的种种不完美时，反而能轻松释怀，不会对那些不合预期的言行举止耿耿于怀。

这种理念落到普通人的生活里，便是不刻意去做好人、做道德之上的完人。

抱歉啊，我真的不想立“贞洁牌坊”，因为我爱滚滚红尘，爱这鲜活的人间。

高兴我要纵情欢笑，不开心就发泄吐槽；

功名利禄我抛不开，男欢女爱也舍不了。

世间除了圣人与贱人，还有无数个如你我一般的不伟大也不卑劣的凡人。

我们不立牌坊，但也不做婊子，只在能力范围内助人为乐、行善积德。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