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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的妻子回来了

私奔的妻子回来了

作者: duqiangdei | 来源:发表于2024-08-18 16:05 被阅读0次

    太阳爬上了小元山,露出了通红的笑脸,黛色山峰顶部白皑皑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蝉翼般的天空在太阳的映射下,溢出了深浅不一的蓝色,铺满阳光的大地,让整个原野多出了一份生息,让严冬少了一分刺骨的寒冷。

    一条小河在山湾村的前面转了一个弯,向东沿着小元山的山脚消失在东方,留下了一路寒光闪闪的冰面,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摆在村子的前面。跨过小河的冰面,一片割去了脑袋的葵花杆就像脱去了叶子的灌木林,在日光的照射下,影影绰绰地显示着单调的黑白,旷野外只有零星觅食的牛马,还有不怕冷的鸟儿在田地里飞起飞落。

    三有和儿子文生正在用镢子刨着已经失去了水分的葵花杆,沉闷窒息般的声息在空旷中传出了阵阵的回声,惊吓得周围的鸟儿扑腾扑腾地飞向了远方。三有抬头长吁了一口气,呵出的白气随风飘动着消失在蓝色的远方,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努力刨着葵花杆的儿子,儿子头上的汗水在寒冷中变成了一团升腾的白气,看着他单薄的身子,一团雾气让三有眼睛有点模糊:

    “文生,把刨倒的葵花杆整到一块去。”

    三有用手指了指被他俩刨倒在地的葵花杆,看着文生说。儿子放假刚回来,身体难以适应高强度的劳动,过度劳作很容易拉伤身子。寒冷的冬天,村民们都呆在家中,很少有野外干活的,三有是个闲不住的人,呆在家中反觉得很不舒适,到不如来地里刨点葵花杆,可以省下一点烧煤的钱,还觉得比家中要畅快得多。文生放假回来,本来他是想让儿子呆在家中放松学校学习的紧张心情,儿子说什么也要与他一块来,说是到野外看看家乡冬天的自然风光,他觉得儿子到底是个孩子,冬天灰漫漫的野外有什么好看的,既然儿子这么说,就让儿子也跟来了,没想到儿子本意并不是看什么风光,而是想陪着自己一块劳动:

    “唉,这孩子心事重。”

    三有决定从明天起,自己也不再出来了,让儿子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出去与同学们聚聚,正好自己在家里也好好准备过年的用品。儿子从小跟随着自己,与别人家的孩子相比,吃了不少的苦,今年儿子考入重点大学,难得过年这个机会,好好准备准备为儿子庆贺一下。

    “谁跟着你这个没有本事的人,都会倒霉的。”

    他看着在地里检拾葵花杆的儿子,这是文生妈妈以前经常埋怨自己的话,儿子放假回家还要与自己一块刨葵花杆。他不由地又想到了妻子,旦凡自己有一点本事,她也不会丢下自己和儿子,跟随一个养蜂人去一个她并不熟悉的地方。他俩在一起的四五年时间里,生活的艰难让他对对自己失望了,才离开了他和儿子,可儿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丢下那么小的儿子,让他吃苦受罪,这是他一直很难释怀的地方。

    嫁郎嫁郎,穿衣住房。妻子自从嫁了自己,一直住着父母留下的那孔破土窑,哪个女人会甘心这样窝囊地过上一辈子。说实话,妻子离开自己的时候,他是非常的愤怒,恨不得立即找到她,狠狠地羞辱她一顿,让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永远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让她为了抛弃自己和儿子付出应有的代价。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他的本分和诚实,在妻子眼里就是懦弱和没有本事,也许他俩本不是同林鸟,比翼双飞是一种期望,劳燕分飞才是各自的归宿。

    他想到了妻子离开他的那天。那是儿子四岁的一个夏天,一白天的忙碌终于锄完了最后一块地,回到家里时,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那顿晚饭,是几年来他吃的最香的一顿饭。妻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饭了,每天他干完活回到家中,面对的总是冷冰冰的灶台。热呼呼的晚饭,热呼了他的心,他再次感觉到家的亲切和温馨,他觉得自己再苦再累,也很是值得。

    晚上轮到自己家浇灌小麦,吃罢饭后,妻子破天荒地拥抱了他,他好想让时间永恒地留在这一刹,永久地享受那美妙的激情。只可惜时间不会停留,小麦的灌溉不会永久地等待,他只能心有不舍得带着遗憾扛起了铁锹离开了家。

    往日浇完地后,他会在机房迷糊一晚,等到天亮才回家,这样不会影响妻子和儿子休息。今天他想着早点回家,回到妻子等待自己的那个家。回到院子时,院门从外边锁了起来,他出去时并没有从外面锁门,回到家时,门销没有插,他的心突然不安起来,开灯一看,儿子安静睡在炕上,妻子被子都没有铺开,现在已是凌晨,妻子会干什么去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到了三叔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十几天前,三叔和他在同一块地里劳作,休息时,三叔把他叫了过去:

    “三有,家里还好吧?”三叔关心地问道。

    “三叔,挺好的。”

    “三叔有点话多,你别介意啊,听别人说你媳妇经常往养蜂的那里跑,有时一天好几趟,你没有发现?”

    三叔有点怀疑地看着三有。

    “三叔,没有啊,可能她带着孩子有点闷,出去走走也是常有的事情。”

    “噢,那样就最好了,还是让她注意点,别老是往养蜂人那里跑,省得别人说闲话。”三叔还是提醒道。

    这些天他也发现了妻子的异常,以前不太注重打扮的他,这段时间经常坐在那里化妆,有时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他不得不等到妻子化妆结束后才能外出劳作。他以为妻子带孩子苦闷,更多的是感到自己委曲了妻子,打扮打扮也是应该的,没有想到其他方面。三叔的话虽然提醒了自己,但他觉得村里人的话有些捕风捉影,他的妻子不是那样的人,他相信妻子。

    一个晚上妻子都不在家,那该去了哪里?养蜂人昨天已经随同蜂箱被汽车接走了。不好,妻子肯定已经早与随养蜂人商量好了,只等自己晚上浇地时,养蜂人回来把她接走。

    三有的脑袋嗡嗡作响,胸口像圧了一座山,让他有点喘不上气来。他顺手从柜子上拿起了擀面扙,不管不顾家中的儿子,朝着养蜂人住过的地方跑去。

    养蜂人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生活留下的残痕,三有绕着村子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们的一点踪迹,只能丧气地回到了冷清的家中。

    到了家里时,孩子已经醒来,害怕地用被子蒙着头哭泣。三有凄惘地看着在被子中哭泣的孩子,心中的愤怒如艳阳下的坚冰迅速溶化,孩子离不开父亲,也不能没有父亲。他把孩子抱在了怀中,看到拉扯起来的褥子下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三有,我走了,也许你很快就知道那个人,请不要来找我,我不会回去的。自从嫁给你之后,我满怀希望,希望有好房子住,有新衣服穿,有快乐美好的生活,有热烈动人的感情。三有,我没有等到什么,你也没有给我什么。”

    “你没本事,不能带给我这些,这几年,我受够了,也对你失望了。你曾说过要对我好,如果你要对我好,请你放手吧,我不想过这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这是我对你的请求。再见了三有,希望我们不要再见,好好照顾好文生,我会想他的。”

    文生哭着要找妈妈,三有看着文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着仅有四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对他的照顾,只能与自己相依为命,他心里发酸,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哗地留了下来。看着父亲也哭了起来,文生好奇地盯着父亲,忘记了自己的哭泣。

    村中的亲戚们让三有把妻子找回来,他没有听他们的话,既然妻子已经决心离开他,孩子都收不了她的心,找到又如何。亲戚们都怒其不争,觉得他活得又窝囊又没本事,也不想再理他。

    孩子离开了妈妈,三有只得既当妈又当爸,天气好的时候,他带着孩子到田地里干活,儿子累了睡觉时,就把他背在自已的背上。每当雨雪天气 ,就把孩子放到邻居家里,他用帮工干活的形式,换取邻居家的照看。孩子慢慢长大,不需要跟着自己在田地里风吹日晒了。有一天,当他回家时,闻到了一股菜香的糊味,六岁的儿子涂满烟霾的花脸,看到炕上摆放着有黑呼呼的炒菜,三有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结充满了胸怀,有酸楚、有感动、更有一种家庭浓浓的烟火气,热辣辣的温暖让他的嗓子有点哽咽,使劲地抱起了已经长高了的儿子,用温湿的毛巾轻柔地擦着儿子嫩稚的小脸,生怕用力将他的脸擦伤。又咸又苦的炒菜,他吃起来是那样的香美,看着父亲大口吃着自己做的饭,文生撒娇地抱着爸爸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以前三有干完活急匆匆地回家,是不放心文生一个人在家里,担心有什么意外。现在他急切地回家,是家庭的那种温馨和牵挂,他不想让幼小的文生,太早地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文生渐渐地从妈妈离开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三有彻底释然了妻子的背叛,从阴影中解脱,家里的悲情越来越少,笑声越来越多。

    文生懂事又争气,家里和学校都不让自己操心,今年高考,顺利地考入了一所重点大学。人们见到三有后,没有了以前那鄙视的神情和轻蔑的话语,这是自妻子离开以后,三有没有尝过的那种尊重。

    “三有,三有。”

    三有听着有人喊他,停下了镢子直在了腰,看到三叔在路边朝着他摆着手,让他过去。

    他把镢子放在地下,就走了过去:

    “三叔,有事?”

    三叔害怕文生听到,悄声地说:

    “文生的妈妈回来了,你快回去吧。”

    “她在哪里?”三有有点激动地问道。

    “就在你的院子边,好像等着你们呢。”

    三叔又放低声音问三有:”能不能让文生知道?”

    三有想也没想地说道:“她是文生的妈妈,怎么能不让他知道呢?”

    “三叔,您先回去,我和文生一会也回去。”

    说着,三有返回了葵花地,走到正在拾捡葵花杆的文生前边:

    “文生,别干了,咱们回去吧。”

    “大大,这才干了多长时间,怎么就要回去?”文生不解地看着父亲。

    “文生,你妈妈回来了。”

    “妈妈?”文生迟疑地着着三有:“她回来干什么?我们家放不下这尊大神。”文生激烈地反问道。

    看着儿子激动的神情,三有劝说道:“文生,你说的什么话,她是你的妈妈,不管她做的如何,是她生了你。”

    文生看着父亲劝自己,两脸憋的通红,低着头用脚搓着地面,过了好长时间才抬起了头,情绪有点低落地轻轻说:“大大,我不想见她,你先回去吧。”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必须得回去见见她,不管如何,她就是你妈,谁也代替不了。”三有看似劝着儿子,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呢。

    “走吧,今天我们不干了,回去看看。”三有从来没有武断地对文生这样说过话。

    文生心里很不平静,这个在自己四岁就抛弃了他的母亲,已经记不得他的容顔,他多少次在梦中都爬在她的怀抱中,像同龄人那样在母亲的怀中撒娇,每当醒来时,只有父亲将他抱在怀中,他期盼,他等待,他失望。不,他没有失望过,他想总有一天会再次见到她,自己的妈妈。可当这一天来临是,他觉得这一天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点无措。他现在不想见到她,不知道见到她后,自己如何面对她,可父亲说的也有道理,他不得不面对离开自己十多年的妈妈。

    文生不情愿地跟着父母回到了村子,远远地看到自己家院子旁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在她的周围有几个邻家的女人与她正说着话。

    三有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就是离开自己十来年的妻子,脸色灰中泛黄,黑发中夹杂着小量的白发,少肉的脸部,显出了高高突起的颧骨,眼皮耷拉着,显得那样的无神,那样的憔悴。

    看到三有文生父子俩人,女人嘴唇哆嗦起来,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有点尴尬,有点谨慎。

    邻家女人看着父子二人回来了,都知趣地站到了远处。

    三有打开院门,对着女人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说完转身回到了院中,打开了窑门。

    女人好像没有听到三有的话,两眼盯着从远走近的文生,直到文生经过她的身边,走入院内,她好像才醒了过来,急忙跟着文生也走到院中。

    这十几年来,女人并没有像当初离开时那样的开心,她与养蜂人回到了南方一个山区,那里的生活让她很不适应,开始男人对她很好,可过了几年,女人还没有孩子,男人对她越来越差,后来每到男人喝酒后,都会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只会白糟蹋粮食,有时还会动手打她。

    女人想到了三有,想到那个从来不对自己发脾气男人,那个自己认为是没本事的窝囊废,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三有对她那样的包容和信任,并不是所有的男人对她那样的宠爱。女人想回来,可又无顔面对三有和儿子。就这样,尽管这个男人用各种方式折磨她,她也一直忍受着。直到年初生了病,身体越来越差,男人把他撵出了家门,他曾找人说理,可他们是非法同居关系,别人也无能为力。

    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他们父子二人,特别是想见见文生,她没有其他意思,看到他们很好,她死了也放心了。

    听着女人时断时续的讲述,看着她那憔悴不堪的身体和哭红的眼睛,三有和文生心里很不好受,当听到女人有病时,三有忍不住地打断了女人的话:

    “明天先去医院把病看好,等病好了再说吧。”

    文生听着母亲得了病,那种不情不愿的状态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焦急:

    “听我大大的,看病要紧,不能拖了,明天咱们就去医院去。”

    女人听到儿子的话,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身子哆嗦着两眼发酸,十来年的委曲,听到了这句话时,彻底得到了释放……

    “你们也没有钱啊,这窑洞也该修了。”女人弱弱地说。

    “这事你不要管,我们想办法。”文生看着母亲那泛黑的脸庞,坚强地说道。

    三有听着文生的安排,没有说话,走到炕沿边叠好的被子旁,从被子下抽出一个很硬旧枕头,拆开枕头的头部,枕头中放着一个小纸盒,打开纸盒,有两本绿色的存折:

    “这几年日子好过,存了点钱,本来准备等文生毕业后,在城中给他买间房子,现在先拿来看病吧,人最重要,房子等后来有钱再买。”

    女人又抽搐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人们看到三有开着他的拖拉机,车厢中坐着一个披着被子的女人,三有的儿子文生坐在女人的旁边,双手紧握着被子的两头,用被子将女人紧紧地裹着。

    拖拉机嘹亮地吼叫着,沿着公路向县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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