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久,清华贫困生在树洞的自白火了,实实诚诚的写了他上大学的日常,他读研后对其他人的资助,朴实无华的言语传递出的是最为深厚的清华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确,他把磨难写成了诗,还活成了一道光。
我在2017年时也曾写过类似的文章,写了自己高三到大学毕业这五年的一些经历,其中也表达了对他人的感激,描述了自己对待自身缺陷的心态的转变,那篇文章《五年,我用“特权”活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被发表在半月谈公众号里,引发了自我圈内的一次小轰动,文末,我写了下了一句话,愿下一个五年,我能呵护他人的特权。
现在又一个五年就要过去,我也没有实现自己呵护他人特权的祈愿,回想自己,也过了二十几年的艰苦生活,如今虽然物质上不再匮乏,但婚后生活尚还蹒跚,自己没活成一道光,没有照亮自己,更谈何照亮和呵护他人,每每想起我那篇文章里的话,便觉羞愧。
从小生活在农村,父母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没有文化,也没有出去打工,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隔壁县,那还是我没上学时的事了,见识面还停留在爷爷奶奶他们那一辈,我和大爹的经历大抵是相似的,都凭借着自己的毅力走出大山,不同的是,我生在了这个更好地时代。
相比同龄人,我们一家的发展其实是慢了他们一辈甚至是两辈人的,我这一辈即使以双倍的速度奔跑,赶上了其他人的脚步,和他们站在了同一条线上,但我们的根还是不够稳扎,体现在了日常的气质和对下一代的教育当中。贫困,成了浸在我们骨髓里的一种东西,其带给我们的磨难不愿多说,但那些走出贫困的人对待贫困的态度和行动值得我们深究学习。
读小学前,父母带着我去盈江卡场承包茶地,据母亲回忆,茶地成了我的游乐场,父母采茶时我就在茶树下爬上爬下。其中一年,他们包的茶厂给的茶叶价格太低,为了多挣点钱,他们每天都会到另外一家卖,茶厂为了不让承包户把茶叶卖给他人,他们便让四号客(吸食毒品的人)在路口拦截,所以父母都是半夜等我睡着后才挑着茶叶去卖。后来,在那儿生下了弟弟妹妹,到了我上学的年纪,就回了老家。
我们一家在盈江的几年,爷爷把父母之前住的地基给了三耶家,我们一家回来后就只能住在大爹家(大爹已经到乡政府工作),其中的一间房间还放着大爹家的东西,我们一家就只住了两格房间,两间床成七字放置,衣柜一放把一间房隔成两格,灶台用来煮猪食,后面放着橱柜,砍猪草处在橱柜和灶台中间,因为衣柜和灶台的遮挡,那里一直都是黑呼呼的。两间房中间是木板隔着,柱子上经常挂着一个十五瓦的白炽灯,一个灯照两个房间,小学时我经常抬只小凳子架在灯下的门槛上当桌子,坐在矮凳上写作业,那时候,因为我家一个月五毛钱的电费,还被老师夸了一番。
放学回家,我们得去割猪草,或者是做饭、喂猪,我左手食指三厘米的伤疤就是小学时砍猪草砍去的一片肉,我至今都还记得砍掉肉的那一分钟,血还没流,只见白色的骨头,顾不上疼,只慌忙中寻找那片肉,我最担心的是我的肉喂了猪,最后,还是被猪吃了。
几年后,大爹家的房子低价卖给了我家,三万多吧,最后两百的零头,大爹说,就当是给我读书用了,没让父母给。之后,父母住到了另一个房间,我和妹妹,还是在原来那儿,因为没有遮挡,经常掉灰尘,高一时,不想让人看到我的住处,自己攒钱买了几米的篷布,自己装订了一个小房间,但外墙是篱笆,每天晚上都看得见月亮,风吹得直冷,奶奶心疼我,她瞒着爷爷花了几百块钱买了空心砖为我打上了墙。
那时候让我感觉最贫困的不是这些居住条件,而是每个周日向父母要钱去上学的日子,每次要生活费,都要听母亲说穷,在这里、那里又用了多少钱,甚至还会被骂、被数落。小时候我也做许多挣钱的事,背土基、捡垃圾、挖苦草根、捡漏核桃、剥千藤蕨、采茶等等。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个人去翻陈年垃圾堆,翻了两大口袋,去卖给村里收垃圾的爷孙俩,称了有十斤,我们一般说的是市斤,十斤的话应该是十元,孙子都说了十块钱,但后来他爷爷又算混账,说是十斤就是五公斤,一斤一元,我拿到了五元钱就高兴的回家了,根本没多想,当时的五元对于读小学的我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我对他爷爷重新算帐一直心存疑惑,后来回想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坑了一笔“巨款”,如今想起,都心有不甘。
读初中时,中午和下午饭后,我会和同学们到学校周边为茶农采茶,春茶时,每天能采得一两元,周末也会到回龙寨采,快的采得八九十,少则四五十,茶忙季节,也就不用和家里要钱了。初一,每周十二块也勉强够用,物价随着社会的发展在提升,生活费也越来越高,高中到了两周四十。那时候,不管怎么艰难,我还是坚定地要读书,小学时知道读书好,初中时想要上大学,高中才知道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感谢自己中考报志愿的倔强。
说起那一次的倔强,那也许是我最正确的叛逆。小学到初中,虽然分数不高,但在贫困山区,我相对名列前茅,中考考了学校第二,县级组刚好一百名,分数可以上高中,大爹考虑到我们家庭困难,建议让我去读职中,以我的分数可以全免,还能提前就业。填报志愿时,父亲不放心我,还跟着我去了,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在填志愿时,趁着父亲和班主任谈话的时间,悄悄填报了当地高中,没有告诉父亲,回到大爹家时,父亲才知道我没有填职中,让我回去改志愿,我死活不肯,大哭着,用尽全身力气,在乡政府大院门口往家的方向拉扯父亲。
高中时,我也在尽力的学习着,考上了普通二本院校,毕业后考上了大学生村官,村官五年,不断的学习和坚持,也终于获得了一份稳定的公务员工作。
对于我的成长,父母当然付出的是最多的,当初若父亲不向我妥协,若硬是拖拽我去修改志愿的话,将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但若是少了政府的帮助,即使我如何倔强,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因为家庭、身体原因,我从四年级时考第一名可免学费,到后来每一年的助学金,少至小学的200一次,多至大学时5400的奖学金,以及大学录取后各个政府部门的资助、助学贷款等等,不尽其数,无不是社会对我的养育。上学时,感谢信里常常写的是好好学习,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如今的我,能否算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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