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倪可,独自带着两岁的女儿倪雅。
这是早晨,倪雅在房间玩。倪可打开煤气煮面条,意大利面条,——这样的方便快餐现在对他很合适,倪雅也爱吃。
煮面还要五分钟。他回到客厅,取出DVD播放了一首班得瑞,马上又关掉了。
妻子喜欢班得瑞。一个月前她跟一个男人走了,什么都没说。
正对着客厅是阳台,开着几盆花。
他拉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站在晚秋凉丝丝的空气里,反手合上窗子后点了一根烟。
他想着面条还在炉灶上。烟只抽了一半就弄灭了,然后他去开落地窗,去看他的煮面条。
但是窗子没打开。
小倪雅站在窗前,抱着一只帕丁顿熊。是她把窗子的钩锁放下来了。
“倪雅,打开!”他喊。
倪雅只是冲他笑。
他又喊了一遍,声音大极了。
“﹟﹩﹠﹪﹡φχψω……”小倪雅冲他说。她只会说这些。
“倪雅!……向上扳,向上……”
“爸爸,”倪雅向上举起她的熊。“﹟﹩﹠﹪﹡φχψω……”
一个寻常的早晨变得不再寻常。倪可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煤气很可能已被溢出的面汤熄灭了。邻居仿佛都不在,或者在了却没人来理会。他抓起一只花盆,又放下了,——小倪雅在那儿,敲碎玻璃会弄伤她,会把她吓坏的。
倪可奔向阳台尽头,用花盆敲碎了卧室的窗玻璃。从那儿爬进去是他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主意。
他的身体悬在了空中。他就快成功了。一块碎玻璃却刺中了他的手。
他坠了下去。
有个瞬间,他的意识完全消失了。之后,意识重新回来,他感觉身体被某种力量掌控了,同时听到一个声音:
“你不能死。你得为小倪雅活着。”
“别去打那场比赛,”她说。“你赢不了‘玻璃’。”
“我知道,”他在右手背上搽药膏,伤口是上次比赛留下的。“我知道赢不了他。俱乐部也根本没想让我赢。”
“别去拼命。”她挽住他的胳臂。
“挺住五分钟就行了。只要五分钟,那笔钱就足够我们去旅行了。”
她放开了他。看着他把拳击手套装进背包。他走到门口时她叫住了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
“你其实还是想赢……听我说,钱没你想的那么重要。”
“真的?”他打了个呼哨,把背包在手上掂了掂。“我知道那个儿子想拿汽车和钻石追你。”
“儿子?”
“俱乐部老板的儿子。我就叫他儿子。”
“我是你妻子,我不想让你去拼命。”
“男人的命都是为女人去拼的。”他看见她又走了过来。他伸出左手挽住她的腰,低头吃掉她眼角的泪水。“这是个机会。让我去。”
“不。”她固执起来很厉害。
他带她到沙发上,那里对着一个阳台。这房子是他们不久前新租下的。但是结婚旅行还需要一笔钱。
“我最近总做梦。”他说。“我梦见我不叫XX,我叫倪可。你也不叫XX,你叫倪雅。我们是父女,我是你爸爸。“
他不止会打拳,有时还很会哄人开心。
“别笑,”他又说,“父女是前世的情人,——有人这么说。”
她摇头。笑了起来。心里面似乎好受些了。
“好吧,倪可,”她说。“不,爸爸,就这一次,你要保证在第五分钟准时趴到地上。我在台下看着你。”
“我答应你。倪雅女儿。”
倪可睁开了眼睛。
他在一个雪白的房间里昏睡了一个星期,浑身打满了石膏。此时的意识只是苏醒了局部,好在疼痛帮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想起他在沉睡中去了来世。
他在那儿仍叫倪可,他有个漂亮的未婚妻,有时梦见她就是他前世的女儿——小倪雅。
他为了她去拳击俱乐部打拳。
有天他遇到了绰号“玻璃”的凶狠拳手。倪可被打倒在地,一次又一次。每次他都摇晃着站了起来。
“倒下!五分钟过了!”倪可听到他的未婚妻在台下叫他。“你答应过的!”
他知道过了五分钟。但他又挣扎着爬起来。“玻璃”最后一记直拳挥过来,带着死神般的神秘阴影。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浑身很痛,很疲惫,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φχψω……”
那时她听到十分熟悉的声音。
小倪雅。他知道小倪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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