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非不快乐

正午是长调的风和蜻蜓，黄昏是小调的喷烟，记忆乘着气息归来。——谷川俊太郎

“你好吗？”

在那样风清云也清的清晨里收到你打来的电话，即使在楼下施工队哐里哐当这样嘈杂的背景音里，这句略显生疏的问候语还是从你口中漏了出来，硬生生闯进我心里。

我要如何回应你。

我活着，而且能毫不顾忌哈哈大笑的时刻数不胜数。

听上去过得还不错吧。

但事实上呢。

我再清晰不过地知道今天天气有多好，就如同我深刻地意识到我有多不快乐一样。

和朋友煲好几个小时的电话粥互相吐露心事直到手机发热提醒我电亮不足把压心底的心事一吐而快带来的快乐是真实的；解决掉一个又一个难题时带来的成就感和快意亦是真实的；抛却一切烦闷独自一个人散心或者成群结队去吃喝玩乐带给我的畅快感觉依然是真实的;开始阅读起一直想看却又因种种原因拖到现在才翻阅的一本书带来的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当然也是真实的存在。

可是。

煲完电话粥挂掉电话后的孤独感觉是真实的；一并做完手头上一件又一件事情后顿感无事可做的无措亦是真实的；选择一个人独处或者和一群人去狂欢过后再回归到原本的情绪时落寞感更甚；一口气读完想看的书后空落落的感觉当然也是真实的。

“我不快乐。”我坦诚说。

没有像从前一样怕你担心或者影响你的情绪而选择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咽进肚子里。

我还记得。

以前我摇摆不定如何去选择的时候，我会去问你，你答我：”这样吧，我问你，如果你选择这样做，会快乐吗？“

是了。

快乐是最重要的。

那以后每当我开始犹豫，脑海里会自动蹦出你答我的这句话，甚至连带着你回答的语调都仿佛可以清晰可闻。

一如从前。

你没有追问我为什么不快乐也许是你知道如果我没有主动和你说我不快乐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想说，你也不会和我遇到的很多人一样在我需要倾听的时刻敷衍地安慰我说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这样虚假的空话。

你只是会在电话那头，假装不经意提起我最钟意的事情来，你是如此了解我的人，你当然知道这样做我会很快开心起来。

你的声音好听又温柔，一如往日。

这些年来。

和你聊天一如从前。

哪怕好久没有过联系。

但只要一联系。

和你聊天带给我的愉悦依然无可比拟。

很多个时候你会带我忆起从前。

我想起来。

难过到崩溃向外界求助的时候，会给你打去电话说我真的很想要放弃。

你说。

如果你不相信自己，那就相信我吧。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想起来。

我们在新开的图书馆里面的自修室里，你耐心给我讲解英语阅读题时的认真样子；想起作为学习小组组长的你在讲台上发言里提起我的名字，你在全班人面前说出希望我的学业更上一层楼时期盼的语气；想起我在那个不高的楼梯上向下看时正好望见你双手插兜仰头看我时的眉眼弯弯；想起你为数不多叫我名字会用你自带的那种特别语调；想起即使你因为我胡闹任性而气结也会宁愿在一旁生闷气，也不愿意对我说出哪怕一句重话时的样子。

叔本华说的在理，奇怪得很，人们在倒霉的时候，总会清晰地回忆已经逝去的快乐时光，但是在得意的时候，对厄运时光只保有一种淡漠而不完全的记忆。

那些美好的，记下就好，一想起来就伤怀的，就尽量淡忘吧。

放下电话，我想。

就算遇到再不好的事情，即便我有再负面的情绪。

你也会一直在。

你在，我如何会不快乐。

原来我非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