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先知之名

作者: 雲東 | 来源:发表于2024-06-29 16:32 被阅读0次

    伊涅斯无意中闯入地下世界的时候,万米岩层之上,阳光洒向大地,落在一大片红色的屋顶上。这里是桑科托斯,美丽的圣城。约七千年前,先知罗塔密隆在此建城,创立了圣大地教。

    圣城居民的生活永远和谐有序,平静如水。不过,哪怕是在最虔诚的教徒心里,也有自己的小小期待。这个期待不是回到“大地之神域”的那种终极目标,而是小小的进步,比如从青年勇士升格为圣城骑士,从骑士营的副营长转正,或者是极为幸运的被选拔为大贤圣徒。

    圣城的所有居民当中,只有七个年轻人(大贤圣徒)可以期待的更高一些。也许某一天,大地之神赐福,让他成为先知的传人,以罗塔密隆之名在人世间布道。

    而这一天些许快到了。人人都知道,八十五岁高龄的马可教主近来身体欠佳,很可能到了要选新教主的时候了。

    按照圣大地教的传统,新任教主由现任教主亲自选定,没有推荐,没有投票,也没有什么考试。教主依据什么标准来选定继任者完全看神的旨意。

    被选中的大贤圣徒会和现任教主在“普菲库比”(意为先知的房间)待上一整天。这一天被称为“申缇雅”(意为知识的传承)。这是极为重要的日子,圣城内城的居民会全体去圣殿前的广场为新的教主祈祷。

    普菲库比位于圣殿的中央,正对着广场,也是整个圣城的中心。这里是圣大地教的禁地,只有新旧教主交替的时候才会开启。两个人进去,只有一个人出来。出来的是新任教主,而老教主则蒙受神的召唤,回归大地之神域。具体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主人要见你。”一个身披鎏金战甲,高大英武的男人对着一扇门躬身说道。他名为萨利赫,是教主的贴身侍卫(称库斯托)。只有库斯托有资格把教主称作“主人”,是莫大的荣耀。

    门很快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穿红白锦缎长袍走了出来。他名叫拜伦贝里,是大贤圣徒之一。拜伦贝里面色平静,向萨利赫点头致意,跟着他走了。拜伦的脚步平稳,心脏却几乎要跳出了喉咙,耳边都是血液奔流的轰隆声。

    “会是我吗?”拜伦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他是七个大贤圣徒中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几年前,他刚刚考上博学圣徒就入选了大贤圣徒,简直就是幸运的代名词。他不知道,教主是要单独召见他,还和其它大贤圣徒一起。这很重要。

    大贤圣徒 拜伦贝里

    “如果是单独召见……难道……我会是先知的传人吗?”拜伦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他强装镇定,把脚步放慢。

    拜伦很快就松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也有些放松。他看到了其他六位大贤圣徒站成一排。

    “看来不是单独会见……”

    拜伦是最晚一个到的。不止是六位同僚,连大德圣徒,圣殿骑士也全部在场,甚至连圣座尊者都到齐了。

    拜伦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我这么晚才到?”他知道在任何重要场合,出场的顺序是被严格安排的。以他的资历地位,不可能比圣座尊者晚入场。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

    果然,萨利赫并没有引他到大贤圣徒的队伍,而是直接走到了圣座尊者的旁边站着。这已经很明显了。之前从来没有人站过这个位置。

    拜伦贝里的心脏几乎骤然停跳。他第一次面对着众人而站,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大贤圣徒的队伍,同僚全都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的是什么呢?羡慕还是祝福?难道是嫉妒?

    拜伦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身边的圣座尊者一齐起立。这些老人当中有几个比教主年纪还大,起身的动作却整齐利落,一丝不苟。

    想到自己以后会作为教主,领导这样一群德高望重的圣座尊者,拜伦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他没时间胡思乱想。眼看马可教主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宣神谕……”听教主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跪地,然后手心向上,额头触地,匍匐行礼。这是圣大地教的最高礼节,只对大地之神使用。

    “大地无疆,人生有际。神谕广宣,受命先知。马可罗塔密隆另有任用,当回我域。现传使命于拜伦贝里,赐名罗塔密隆,宣我之令,以载众生。”

    “谨遵圣神旨意。大地无疆,吾神永存。”众人齐声高呼。

    在众人的见证下,成为拜伦罗塔密隆的新任教主和老教主马可一同进入了普菲库比,这个位于圣城中心的神秘房间。在这里,先知要把全部的神谕告诉新任教主,包括暂时不能告诉世人的部分。

    拜伦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在宣誓神谕的一刹那,他已经获得了某种神力。他现在已经是先知的传人了,他看周围的一切都不一样了,甚至连教主大人,他也可以平视。人人崇敬的,伟大的圣马可大人,现在不过是他的前辈同僚而已。

    “吱扭……砰!”门关上了。

    “请坐。”马可教主示意拜伦坐在房间中央的一个宝座上。拜伦还有点不太适应在教主面前落坐。

    “啊……”拜伦心中发出了这一声轻叹。坐下的瞬间,他意识到了这个座位是整个圣城的中心,是大地的中心,宇宙万物的中心。这种感觉无以言表,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一切变得那么自然,他命中注定就会是先知。

    马可教主没有管他,自己在房间中四处走动,摸摸这儿,看看那儿。这也难怪,他上一次进入这里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上次进来,他一定什么也不敢动,就坐在那个宝座上。

    这间房子非常普通,没有华丽的陈设,除了中央的宝座之外,就是一个普通的书房。只不过这间书房没有书,只有空的书架。房间里也没有窗户,只有前后两扇门。

    他们刚刚从后面的小门进入。拜伦知道,过一会儿,他要从另一侧的大门出去。那扇门正对着圣城广场,不知道有多少信徒正跪在那里,等待着他的降临。

    “安德烈先知当年和马可大人说过什么呢?”拜伦不禁非常好奇他接下来要听到什么样的神谕,为什么有些神谕是暂时不能告知世人的呢?

    没想到,马可大人找了个椅子自己坐下了,没有面对他,好像自己在想事情。拜伦不敢唐突地发问,只好等着。马可大人年事已高,可能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安静的一个小时,马可老教主终于转头看了看拜伦。

    “孩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等待着神谕的拜伦,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知道要主动问什么,脑中飞速搜索问题,身体却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哈哈,外面的人以为我们会在这里说个不停。实际上,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放松一下,聊聊天。”

    “啊……原来是这样。”拜伦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这句话他忍着没说出来。

    “请问大人,您……您要怎样回到神的身边呢?”这是拜伦一直以来最好奇的事。

    “你很快就亲眼见到。这样吧,我们快点完成仪式。跟我一个老头子在这里干坐着,很无聊对不对?”

    “岂敢,岂敢……教主大恩……“拜伦说着就要下拜,被马克教主拦住了。

    “别废话了,开始吧。”马可打断了拜伦的话,拿了一个木托盘走到他身边。

    “把衣服全脱了放在里面。”马可突然没有了那种和蔼的态度,用冷峻的口气命令道。

    拜伦心中不解,但是还是照做了。在教主老爷爷面前脱衣服,虽然有些诡异,但大概是接任仪式的一部分,不可以违背。

    “坐下。”一丝不挂的拜伦重新坐回到宝座上。裸露的皮肤接触到金属座椅,有点凉,还挺舒服。拜伦挺直腰板正坐,等待着下一个指令。他那一身健美的肌肉一览无余。选拔大贤圣徒的时候,身形外貌是重要考量。

    马可教主拿走了托盘,扫视宝座附近的地面。

    “你坐正,左手扶手的下面有个开关,扳动一下。”拜伦依言摸到到了一个金属扳机。“咔嚓”一声,拜伦拨动开关的一刹那,宝座中伸出了几个金属条,把他紧紧绑缚起来。连嘴上都有一条,让他发不出声音。

    拜伦大惊,这可不像是什么交接仪式,更像是用刑!

    “怎么回事?!”他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呜呜声。

    “别紧张,没事的。一点也不可怕,我保证。”马可教主说着走向墙边。墙上的一个看起来是用来拴吊灯的柱子,被马克扳动了一下。一个古铜色的金属罩从天花板落下,把宝座连同上面的拜伦一起罩住了。

    透过金属罩上的一个圆形小窗,马可和拜伦对视了一眼。马可似乎在确认拜伦确实在里面。

    拜伦依然在拼命地挣扎,企图大声喊叫,但是罩上了那个大金属壳之后,外面连轻微的“呜呜”声也听不见了。

    拜伦终于意识到教主刚才在骗他。这全是骗人的,什么传承,什么神谕,这一刻拜伦什么都不信,他只想从这个可怕的地方出去!

    拜伦红着眼睛疯狂地扭动身体,他知道等待他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恐怖即将降临,他却不知是怎样的恐怖。

    突然,拜伦停止了挣扎,好像被魔法定住一般。那不是什么魔法,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拜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模糊的小圆窗,看到了自己。是的,那是另一个拜伦,穿着教主的衣服。

    “怎么会?!”拜伦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这片空白中,飞入了火焰。

    熊熊的烈火在金属罩中燃烧。那扇小圆窗变成了耀眼的橘红色。没人知道这火烧得疼不疼。在金属罩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小屋里非常安静,就如往常一样。

    拜伦到死也没有明白,他“自己”是怎么到了罩子外面的。他不知道,这一刻新教主“拜伦罗塔密隆”才真的诞生。真正诞生的只有这个名字。其它的都一样,马可还是马可,安德烈还是安德烈,从古至今,他们都只是罗塔密隆不同的名字而已。

    每过几十年,罗塔密隆就要换一个名字,换一张脸,出现在圣城广场前接受信徒的朝拜。连他也觉得这样很麻烦。但这也是无奈之举,他只是个自封的先知而已,没有得到真神的承认。他必须小心躲藏。若是让真的天神发现了他的身份,坐在焚尸椅上恐怕都是他不敢奢望的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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