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深情一万重
吴鸿勇
人皆有友,我友亦多。有朋友就必有故事,有些朋友的故事,于情于理,都颇为感人。
我有一姓章的朋友,本是北部湾畔的渔民子弟,读书甚为用功,一路升学,最终考上一所双一流A类大学的建筑学专业。
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贵州省一家国企工作。三两年后,看看调回故乡无望,就与当地一姑娘结了婚,过上了甜蜜幸福的生活。
那女的上有祖父母、母亲,下有弟妹。她16岁时,其父病故。那家人待这外省女婿,真如亲骨肉一般。让他在外省的生活,甚为温馨,全无陌生寂寞之感。
年岁渐长,他思亲心切,最终还是拜托在县里有头面的同窗好友,将他调了回来,在一家集体建筑企业,作了中层管理干部。
朋友的妻小,自然随迁。其妻原本是一个性格粗犷的女人,急性子,火花性,粗声大嗓,大大咧咧的,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跟人争吵,无论得理与否,均不饶人。直待她平心静气,才肯让人几分。
今年春节前两日,我们几个朋友在桥头堡酒家聚会,推杯换盏,夹菜吃肉,言来语去间,一个个喝高了,双眼迷糊,舌头打结,尽开些不失幽默的玩笑,互相逗趣取乐,有时还难免抓其弱点,进行“攻击”。
友人中,就数老苏最为贪杯,也最会惹事,宛如一个好斗的公鸡。他举起酒杯,同老章碰了一下,竟然说:“老章,我看你聪明过人,饱读诗书,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本来该敬你三分,谁知你竟没有一点男人志气!”
老章不解其意,微微一笑,问道:“老苏,我怎么就没有男人志气了?”
老苏也不看他,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块水蒸鸡,撕咬起来。
老章急了,高声道:“你说呀!”
老苏迷缝醉眼,定定的盯了老章一眼,冲口而出:“你这个家伙怕老婆!”
此语一出,众皆愕然。俄倾,纷纷放下酒杯,摆出劝架的姿势,生怕他俩拳脚相向,肢体冲突。谁不知“怕老婆”三字,最伤男人的自尊?
岂料老章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笑道:“哪根据呢?”
老苏见他大度,凭着酒气,胆子也大了:“那天我有事找你,刚到门口,就听嫂子河东狮吼,骂你木头,板凳,老家伙,死老头,整天闭着双眼,装可怜。骂得你狗血淋头,哼都不敢哼。要是老子呀,非象哪吒闹海一般,剝其皮,抽其筋不可,至少都搧她两巴掌,让她口含柑榄,看她还敢不敢骂老公!你这不是怕老婆么?”
听了老苏这一番话,众皆哗然,真有这种事?一个个瞪圆了眼,齐唰唰地将目光聚在老章的脸上。
老章却不恼不怒,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老苏,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骂我,自有她的理由。或许真的是我不对,又或许是她误会了我。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哇啦啦的乱嚷一阵,那是因她性子急,脾气躁,缺乏自控能力。我要是硬顶,她岂不更急?我忍让一下,她火花性一过,也就天开云散,雨过天晴了。”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称是。连那醉醺醺的老苏,也再无言语。而老章意犹未尽,接着道:
“别看你嫂子有点急躁,却知冷知热,对我百般关爱。四季衣物,定时购置,生怕我冷着热着。她勤俭持家,连自己的睡衣,都舍不得多买一套。你只听到她骂我,可曾见她如何爱我,痛我,同我温存时的热切?”
老章这话说得文雅,却引人喷饭。他呷了一口茶,轻轻叹息道:“老苏,你也是读过不少杂书的人,总该知道昭君出塞,远离亲人,叹息别故乡吧?一个外省女子,嫁了我,穿州过户,离家千里,随我回到这小城落户,生活既不习惯,语言又不相通,难以同别人交流,你说她心里多闭隘!连自己的老公都不能怜惜她,忍让她一点,那她还有什么盼头?”
老章说到这儿,一脸的严肃,又缓缓的道:“谁不是父母生养的?我老婆又何尝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生活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总难免思亲思故,恨不得立即回去看看自己娘家的亲人。她既是一个有血性的女子,思念她娘家的亲人,也是情理中的事。可我就那么一点工资,维持一家的生活,哪来哪么多钱来去?就是一年回去一两趟,那路费都是她一点点从生活费中节省下来的。”
我们几个听他这样说,心肠都软了。老苏赶紧举起酒杯,说:“章哥,你别说了,来,喝酒!”可老章不管不顾,继续说:“再说,夫妻之间,要互相尊重,互相体谅,硬碰硬只能激化矛盾,值得么?我这是以柔克刚,化解矛盾。夫妻和睦,恩恩爱爱,才是人生之福。我尽力宽容她,体谅她,不是很好么?说什么怕老婆啊?”
我今天去港城与挚友小聚归来,想起老章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我象重温了一堂人生的功课,得到许多的教育和启示,忍不往原原本本的将它写了下来。
2019年2月9日,正月初五,晚上发自广东遂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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