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创作理论中,有扁形人物和圆形人物之说,扁形人物是脸谱化的,不发展的,圆形人物是复杂的,发展的,要想读懂人物,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知道更多。
通过外表展示人物
了解小说中的人物,和了解现实中的人相似,先入为主的办法是外表。关于外表描述,几乎无所不在,因为这是所有小说都会用到的方法。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Ё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蚤,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红楼梦》第三回
以上内容我们都熟悉,讲的是黛玉初入贾府,头一次见到王熙凤时的场景,这里用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手法,暗示这个人的性格,后面是大篇幅华丽的衣着描写,展示出这个人物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红楼梦》第三回
这部分是黛玉初见宝玉的场景,两相比较能看出作者的爱憎。曹雪芹在描写两个人物时,用了不同的词汇,对王熙凤的描写是奢华中带着刻薄,对宝玉的描写却是慈悲中带着偏爱,王熙凤是“体格风蚤”,宝玉却是“面若中秋之月”。作者对人物的态度只会点到为止,通过对他们外表的反差体现出来,而不会直接展开评论,这是曹雪芹写作的风格。
我偶尔插几句话,伊莎贝尔的那位朋友拉里(我连他的姓氏都忘了)则不发一语。他坐在桌子另一头,夹在葛瑞格和艾略特之间,我三不五时就会瞄他一眼。他看起来相当年轻,身高与艾略特相去不远,将近六英尺,体形瘦削且手脚修长;相貌干净,称不上俊朗却也不算难看,神色腼腆,并不引人注目。我觉得颇有意思的是,就记忆所及,他进屋后没说几句话,却显得老神在在;而且说也奇怪,他虽未开口,却好似参与了讨论。我注意到他的双手,修长却不算大,外形好看又结实,想必是画家乐见的素材。——《刀锋》第一章 第5节
上段内容,摘自毛姆小说《刀锋》,讲的是“我”到艾略特家做客,初次见到拉里时的场景。毛姆的手法和曹雪芹不同,同样是对人物外表的描写,毛姆没有过分倚重衣着,而是更多的体态,加上对人物的评论。
拉里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在我们谈话期间不参与,作者用了“一言不发”,“腼腆”,“外貌干净”这些词,这是“我”的第一感受,作者直接把它写了出来。此外,毛姆对他的亮相着墨很多,以上只是一部分,如果对角色外貌描写篇幅长,说明这个角色不是一般人,事实也是如此,拉里是《刀锋》这部小说中的主角。由这段外表描写可见,拉里沉默寡言,而且似乎还有些多愁善感,于是我们不禁要问,他到底怎么了?
后面的情节中,“我”间接了解到,他曾是战时飞行员,目睹了同伴死亡,受了刺激。这段经历为他后续人生走向埋下了伏笔,以至于他做出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选择。
把外表展示人物用到极致
人物的外表还能告诉我们什么?也许不止这些,侦探小说或影视剧中喜欢拿这个做文章,比如《别对我撒谎》、《神探夏洛克》。这些影视作品中的主人公,对人物外貌的洞察近乎精彩绝伦,他们能像水哥观察一杯水那样,辨识出不同人的表情、衣着下隐藏的丰富的细节,从而得出对这个人性格和经历方面的某些结论。
拿《神探夏洛克》来说,第一季第一集中,夏洛克仅凭初次见面,就对华生这个人有了结论。他的判断都是以外表为依据,具体逻辑如下:
发型、站姿→军人
说话有点时过境迁→在巴茨医院受过训→军医
脸晒黑了,手腕没晒黑→从国外回来
脚跛的厉害,但宁可站也不坐→身心失调→看过心理医生
战场受伤+晒黑→去过阿富汗或者伊拉克
以上这些足以展示夏洛克神乎其技的“识人”本事,他能从肤色、衣着、行为等表象,得出有关这个人更多的信息。不过,即便具备这么超人的技能,也会出现破绽。如果一个人懂得这种伎俩,她就会很快明白,对外展示的越少,留给夏洛克推理的空间就越小,这样一来,就能很好的隐藏自己。于是,后续剧集中,当夏洛克面对一个全裸的女人时,他的那套“识人”本事就束手无策了,这个女人便成了夏洛克强有力的敌手,从而营造出更大的戏剧效果。
总而言之,人物出场如同戏曲中人物亮相,他(她)不会一闪而过,而是要先定格片刻,让观众(读者)看清楚,他(她)长什么样,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征。这些特征并不是作者胡乱写的,而是有目的安排,你能从中读出多少信息,就能对人物得出多少结论,得出结论越多,你对人物了解的越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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