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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3

2020-07-13

作者: 杰杰昵 | 来源:发表于2020-07-13 07:59 被阅读0次

    我们翅膀硬了,便总想离开父亲

    十八岁到二十四岁那几年,我血气方刚,竟妄想余生“远离爸爸”。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一所不太理想的学校,致使爸爸望子成龙的希望破灭。

    那晚爸爸几番对我瞪起白眼,几番欲言又止。

    好几次我的目光将要与他对视时,我赶忙低下头,心中惭愧以至无言以对。

    高三时每当爸爸问我学业情况,要不要让妈妈陪读时,我都说书本上那点东西,早已烂熟于胸了,事实上,我是狗屁不通!

    只是不想被约束而已。

    开学那天,我从爸爸那里拿来学杂费,拎上几件换洗衣服准备去校报到。

    爸爸拦住我问:“怎么去?”

    我说:“自己去。”

    爸爸又问:“分得清东南西北不?”

    我说:“能。”

    爸爸缓了缓,摇摇头说:“看把你能得,翅膀长硬了?”

    爸爸从我手里夺过袋子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我们一路走到汽车站,买票,坐车,到了市里又转公交,又走路。

    我清晰记得那天我穿的是妈妈给我买的运动鞋,爸爸穿的是双球鞋,那天我脚磨了个大水泡,我想爸爸也不会好到哪去。

    到校后,爸爸站在树下拎着袋子,我排队,找宿舍。

    待一切安顿好后,日头也已西斜了。

    我说:“爸,趁能赶上末班车你回去吧。

    ”爸爸说:“不急,等下在校园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我想这纯属多此一举,却又拗不过,只能默许了。

    校内马路平整而宽敞,马路上人来人往,有的三五结伴,有的单人成行,即使这样,也能从他们的举止和穿着很容易辨别出哪些是老师哪些是学生,哪些是送学生的家长。

    马路两边银杏树纵横交错,树叶发出灿灿金光。

    我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的一切,包括风雨操场图书馆以及外语楼,爸爸却没心思管这些,在旁边唠叨不停,一会交代要处理好人际关系,一会又警告说十八岁了,别再自我感觉良好了。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气,就往前迈了一大步,一不小心脚上的水泡竟蹭破了,疼得我一个踉跄。爸爸连忙上前扶住我,让我坐在路边的石墩上。

    此时我已经是一米八的个头了,爸爸最多也就一米七,还有一点驼背,他扶我明显有些吃力。

    当我挺直身子站起时,爸爸直接把手从我胳膊处移到了我的手上,那情景可以想象,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拉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走在马路上。

    要知道,在众目睽睽下,这有多么得尴尬。

    我极其不自在,几次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攥住,他的手干瘦且粗糙,但劲道十足,是典型的种田农夫的手。爸爸倒显得很平静,呵呵一乐。

    我真有些生气了,说:“爸爸,我已经十八岁了,长大了。”

    爸爸说:“对,你已十八岁了。”

    我说:“别人都在看我们呢。”

    爸爸往周围看了看,倔强地说:“看就看!”我满心委屈,如果不是碍于情面,脾气当时就要发作了。

    路人发来异样的目光,我猜不透那些目光所包含的全部意义,但从此下定决心:以后出门要远离爸爸。

    也许时间与经历才是磨平一切棱角的最好工具,“远离爸爸”这一观念从我二十四岁时开始被慢慢融化了。

    那晚我送走最后一批辅导的学生,迫不及待跑到医院,慌乱不堪了一夜——这应该是第一次当爸爸的男人共性吧。

    当我从护士手里接过这个刚来人世的小生命,轻轻捧着他仔细观察时时,心竟然软下来了。

    我看不惯保姆的育婴方式,常常挤出时间来带他逛商场游书城,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尽量满足他。

    在小家伙咿呀学语后那段时间,有一次我带他到小区门前理发,那时夜幕刚刚拉开,门前马路上的路灯还没开启。

    我拉着他往理发店走,他却用力往后退,说:走,家。

    我惊奇他突然间清晰的吐字,看他摇摇摆摆的样子,竟无心责备于他,反而心却被慈化了。

    他在前面慢吞吞左右摇摆,我在后面悉心照看,那情景,就像一个人遛鸭子。

    当快要走到电梯时,我上前几步拉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在电梯门上,我看到了父子俩的影子,那影子清晰可见,轮廓相当简单:大人走在左边,小孩走在右边,连接大人和小孩的,是大手拉着小手。

    看到这幅场景,我全身抽搐了一下,如同触电一般,这场景,似曾相识。

    最近几年,我忙于工作,很少回家了。

    爸爸妈妈常常打来电话嘘寒问暖,托人把家里的草鸡蛋一次次往我这边带。

    就在前年,妈妈打来电话说爸爸得了个细病,医生说这种病治不断根,只能控制,人不能干重活,不能生气。

    但爸爸一生要强,不干活还不就等于废了,因而整天闷闷不乐。

    一天,不知爸爸从哪里得到个“偏方”,说吃活泥鳅能治这病,他信以为真,到街上买了几个地笼,每天傍晚下在田间地头,早上天不亮就去收。

    地笼里钻的主要是黄鳝,很少有泥鳅,偶尔有个小点的,爸爸就捡出来,放在清水里让它吐出肚里的泥汁,然后捏起来张大嘴巴,眼一闭咽下去。

    妈妈又说,她一次次想打电话给我,都被爸爸一次次否决了。

    爸爸意思是孩子现在长大了,翅膀是硬了,但他也有家,再硬的翅膀也承受不了千金重压。

    妈妈在电话那头不紧不慢絮叨,我在电话这头全身打颤,脑袋里全是爸爸吃泥鳅时痛苦的模样。

    从那以后,我借没人照看小孩为名,把老两口接到身边,时常到公园,到海边游玩。

    爸爸常常拉着小孙子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

    三人中,我正处如日中天的年纪,爸爸渐渐老去,小家伙渐渐长大。

    在爸爸眼里,我的翅膀硬了,再不需要他牵我的手,一步步带领了;在孩子眼里,我就是靠山,他遮风挡雨的地方。

    而在我眼里,一个是拉着我看我长大的人,一个是需要我拉扯着长大的人。

    我怕失去其中任何一个,就像怕失去半边天一样。

    时间慢慢过去,我的翅膀是硬了,心却慢慢变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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