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摆渡人》（三）

（三）
刚跑出门，迪伦就后悔了。左侧传来一声高亢而凄厉的号叫，像是动物痛苦的哀鸣。这叫声似乎在周围的群山间回荡，听起来非常古怪吓人。迪伦犹豫着是否回去，此时，崔斯坦抓起迪伦的手往回跑。突然，她感觉有东西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天太黑，她看不见它们，只能分辨出空气中有东西在动，一个接一个的黑影。
“崔斯坦，是什么，它们是什么？”
“迪伦！不要放开我的手！”
他们飞快地跑进小屋，喧嚣的噪声马上停止了，黑影也不见了。
“崔斯坦？那是什么！”
“它们就在附近。”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崔斯坦叹了口气，过了一会，还是开了口，“迪伦，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我当时不在那趟车上，我当时是… …是在等你。”
“等我？”
“迪伦，你不是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你是唯一一个没有逃出来的人。”
“我… …是死了吗？”她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拱起肩膀，双目圆睁，双臂抱胸，好像正在尽力抱紧自己。
“我很抱歉，迪伦。”他觉察到她的眼睛眨了两下，看着她慢慢明白过来了。现在她有可能随时情绪失控，他几乎不敢呼吸了，强迫自己忽略她的悲伤，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结果她让他吃了一惊。
“我现在在哪？”
“荒原，它位于两个世界的中间，每个灵魂都要穿过他们自己的荒原。在这个地方发现已经死去的真相，然后无可奈何地接受一切。”
“每个人都要穿过自己的荒原？”
“对，从你接受无法更改的已死事实的那一刻起，能够直面这种特殊的存在形态，生命的轮回摆渡就开始了。因为懂得容纳自己，是第一步。”
“如果我一开始就执意要回隧道那边去会发生什么？”
“我会阻止你的。”
“那外面那些奇怪的东西又是什么？”
“恶魔，他们会拼命抓住穿越路上的灵魂。越是靠近世界的另一端，它们就会越孤注一掷，攻击也就越来越疯狂。”
“它们抓我干什么？”
“如果它们抓住了你，就会吞噬掉你的灵魂，然后你就会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我们在这安全吗？”
“安全，这些房子是安全屋，魔鬼是进不来的。”
“那你呢？”
“我是摆渡人，负责引导灵魂穿过荒原，保护他们免遭恶魔毒手，告诉他们真相，然后把他们送到要去的地方。当你完成这段旅程后，你就安全了。”
“那是哪儿？我到了哪里就安全了？”
“我不知道，大概是往前吧，我从来都没有去过。”
“那你怎么知道到了目的地了？你把人扔下就自己走了吗？这儿不是地狱的大门口吗？”
“我就是知道，每次灵魂们都是继续往前的。”
“多少人… …被你引导过？”
“成百上千，也许成千上万，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引导灵魂已经很久了。”
“你… …多大了？”
“你觉得我多大？”
“十六，但你不可能才这么大，这是你死时候的年纪吗？你不会变老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从来就没活过。”
“对不起… …”
“没关系的，我早就已经安于这种命运安排了，这些事也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困扰。只是，我对你的反应很吃惊，你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哭有什么用呢？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我要睡觉了。”
“你在这儿很安全，我会守着你的。”
“我很高兴遇见你。”倦意袭来时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崔斯坦面露疑惑，不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这样说他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