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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聪明」的悖论
经济学学习群里反对「强制」打疫苗，理由后面再说。看到@Immusoul 写的《疫苗的本质》，里面讲到这样的问题：
疫苗接种一直是存在风险的，总会有一些人（比如万分之一）打疫苗后出现不良反应（甚至死亡）。因为疫苗是用病毒做的，目前技术上难以完全避免上述风险，这和监管、良心等等都无关。只能尽量降低风险。
这导致什么呢？
1、如果大部分人都打了疫苗，传染病的病毒难以传播，小部分人不打疫苗也是安全的。但不打疫苗就不用承担打疫苗的风险，这是「小聪明」。
2、如果有「小聪明」的人多了，都不打疫苗，病毒可以顺利传播，就会爆发疫情。
3、因此，作者认为，需要靠 ZF 强制打疫苗，否则「小聪明」会导致大灾难。
这是错的。我认为不会有这样的灾难，因为大家都知道别人也有「小聪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同样我们可以说：
1、如果大部分人都打了疫苗，那么不会爆发疫情。
2、如果「小聪明」的人多了，那么你应该不敢「小聪明」。
3、因此，不可能出现大部分人都「小聪明」然后爆发疫情的情况。
但这样的说法可能不能让人满意。万一估计错了呢，小范围爆发也不好嘛。
所以，请你花点时间想想，假如大家都是愚蠢的「小聪明」，那么，除了靠 ZF「强制」打疫苗之外，有没有别的方法，让大部分人自觉自愿打疫苗，而不是被「小聪明」引来大灾难。
不要放弃思考。作为经济学初学者，我刚看到也很懵逼的。我和你的区别可能是信心，对人的理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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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觉里找线索
当我懵逼的时候，我努力回想经济学处理类似问题的套路，但是我功力不够，不知道怎么用。难道真的有例外情况，是现在的经济学处理不了的？
于是我追问自己，我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自己没打疫苗，同时接触了很多没打疫苗的人。
我希望的是，如果自己没打疫苗，那么最好周围的人都打了疫苗。比如，全世界只有我没打，那就完美了。
那么，如果我打了疫苗呢？那么其他人打不打疫苗，都不会把病毒传染给我。如果有某种原因可以促使打我疫苗，有什么理由认为大部分人不打呢？
那么，如果我没打疫苗，或者我想打，但还没来得及，能不能把没打疫苗的人（除了我）推出国境线，比如去美国呢？好像不能。（而且这和靠 ZF 强制打疫苗类似了。）
那么，能不能把范围减小一点，不是国家，而是一个小一点但是又足够大的区域，把这个区域围起来，禁止没打疫苗的人靠近你呢？可以。
比如你家，比如你的车上，比如你开的饭店，比如你开的工厂。禁止没打疫苗的人进入你的地盘，没有侵权，没有「强制」。
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然后我再一次想起经济学处理类似问题的套路。原来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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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扮演
一个小孩子，如果不打疫苗，可能会发生什么？
他需要衣食住行，需要看病、上幼儿园等等。总之，他需要接触很多人。
首先，他不能来这家医院看病（如果他的父母没打疫苗，他不能在这家医院出生）。因为我们医院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医院，客流量巨大，如果有某些病人或家属没打过疫苗，在我们医院把病毒传染给那些比较小的还没来得及打疫苗的孩子，爆发了疫情，那还了得。而且我们医院是私营的，以营利为目的，只要爆发一次疫情，爆出管理不善的传言，可能就得破产了。所以啊，想来看病，先打疫苗。否则，您另请高明吧。也许有一些小诊所可以接待您。
然后，是幼儿园。我们这家幼儿园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幼儿园……是私营的……
shopping mall 之类的地方也许不好调查你，但我觉得已经够了。
如果你想不到这一步，可能是忽略了，全国这个概念太大。现实中，你选择去哪里，一定是一小块一小块地选，一家医院（幼儿园）一家医院地选。而这些地方，都是有主人的。以营利为目的的人，自然会督促你打疫苗——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健康，他已经打了疫苗，而是为了别人的健康——你会面临「歧视」。
不打疫苗，越是好地方，越去不了。如果你不想承担打疫苗的风险成本，你就要承担别的成本，包括面临没打疫苗的人在其他医院、幼儿园扎堆的风险——那么，你应该愿意打疫苗了吧。
会不会有人说，我想要你们的服务，只要能让我不打疫苗，我愿意出钱？可能有。医院和幼儿园也许会同意，也许不会。如果同意，需要配合隔离，或专门设立一个院区，或上门服务的措施。可以多收他的钱（可能是非常高的金额），增加医院和幼儿园的资源，用来研发和提高服务水平，比如给其他小孩免费打疫苗。如果我打了疫苗，我巴不得遇到这样的人。
这会不会导致不公平呢？没什么不公平，仅仅是某一方面不同。不同的人面临的各种成本本来就不一样，只要不妨碍别人就行，何况还有好处呢。而且，一个人如果（被他的父母）选择了这个昂贵的消费，未来的风险、花费、对行动的限制是很大的，付出这么多代价只为了躲避那万分之一，对他未必是好事。所以我认为是极少数。如果你不想承担打疫苗的风险成本，你就要承担别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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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公式
不打疫苗的「小聪明」的危害，在经济学上叫做外部性，早已有成熟的破解套路。
一个人不打疫苗，自己不需要承担打疫苗的风险成本，但要承担未来生病的风险成本，其他人（如果没打疫苗）要承担你因为没打疫苗而可能传播病毒的风险成本。
一个人打疫苗，自己要承担打疫苗的风险成本，得到获得免疫力的好处，其他人得到你不传播病毒的好处。堪称用血肉筑成的长城。
——成本、收益的全部或部分由他人承担，这叫做外部性。类似的还有海边的灯塔，抽烟，环保，造桥铺路，等等。据说一旦有外部性，人们就会懒得做好事，常常做坏事，最后每个人都受到报应。所谓的个体理性导致群体不理性。
比如女生不可能打扮的好看，因为自己花钱花时间，让别人赏心悦目，干嘛费那个劲呢？这当然是荒谬的。
解决外部性的方法是建立产权（或称作财产权、权利）概念。只要不侵权，不偷不抢，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成本，外部性就解决了。至于别人也得到了好处，这没什么问题。如果一个女孩子被强迫 XX，她确实有可能毁掉自己的容貌，甚至自杀。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强迫她 XX 的人得到了好处，而是因为她要为别人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她不愿意承担这个代价。恰恰是你们喜欢的侵权和暴力强迫才是外部性问题的根源。
如果你知道了产权解决外部性的套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以直接到这一步：打不打疫苗，成本是谁承担？
假如你做了不打疫苗的决定，你以为要别人为你的决定承担成本，其实是他自己的决定。是他自己选择不打疫苗，是他自己选择和你接触，所以他才会面临被你传染病毒的风险。
首先，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打疫苗，那就不怕传播了，其次，就是上面说到的，你对自己的地盘拥有的产权。某人能否进入你的地盘，和你接触，或者和你的员工、客户接触，你可以进行「歧视」。作为员工、客户，你愿意进入谁的地盘，嫌弃谁的地盘，你也可以「歧视」。
你可以选择是否打疫苗，自己决定要不要承担被传染然后生病的风险。如果没打，你可以选择是否和没打疫苗的人接触。所以，两个选择都是你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成本，而不是其他没打疫苗的人做决定。（难道能说，因为你没有打疫苗，害得我不得不打疫苗，所以你侵犯了我，我打疫苗是在为你承担成本，所以我偏不打？所以「强制」打疫苗，就可以实现你不打疫苗的愿望了？）
那么，打疫苗这件事上，就没有外部性可言。假如真有哪些人选择了不打疫苗，他们也完全没有侵犯别人。他们既没有不让你打疫苗，也没有强迫你接触他。其他人没有强迫他们打疫苗的理由，仅仅可以劝说。
既然都是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成本，那么我们可以判断，「小聪明」导致大灾难的逻辑根本不成立，具体怎么实现可以看上面那节。假如历史上真的出现过什么大灾难，其原因一定不是「小聪明」。
自由市场条件下，「个体理性导致群体不理性」这种观点，我们一般叫「宏观经济学的失误」。不打疫苗的「小聪明」的危害也是一个「宏观经济学的失误」，毫无特殊性。
「无形之手」的基本原理是，因为人人利己，反而不能损人利己。「小聪明」搭便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你可能危害别人，必然就会遇到很多的「歧视」。
以上，说明的是，既不需要「道德」，也不需要 ZF「强制」打疫苗，靠着自由市场上以营利为目的的人，就足以让大部分人自觉自愿打疫苗。
下面要说明，我们为什么反对「强制」打疫苗；那么多「歧视」，和「强制」打疫苗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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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反对「强制」打疫苗
区别在于，只有当你不想打疫苗，或不想打这种疫苗的时候，「强制」才是有意义的。
不「强制」的时候，难免有一些人（甚至由于种种意想不到的原因可能有很多人），愿意承担得病的风险，愿意承受一些不便或者愿意花钱，不打疫苗。而「强制」要每个人都打，无论对这些人还是对其他人，是没什么好处的（也许你认为有，但他自己认为没有），只是白白让这些人承受了打疫苗的风险而已。
你可能觉得这是微不足道的，反正你已经决定打疫苗了，强迫的是别人，你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有什么理由，反正他们没你聪明，还不如你对他们好（但是这样的话，至少你自己，根本不需要「强制」）。那么看下一条。
怎么看一个人打没打疫苗？根据一个人打疫苗的记录。不「强制」的时候，医院和幼儿园可以自己判断这个牌子这个型号的疫苗好不好，是不是滥竽充数。如果由 ZF 来「强制」打疫苗，那就只能由 ZF 决定了，或者由 ZF 来决定可以由谁决定。这样，就不只是打不打的问题了。你以为权力关心的是要不要打疫苗，其实权力关心的是垄断寻租。
ZF 监管之下，疫苗的质量可能过低，也可能相反。我不是这个专业的，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我知道权力的目的和你不一样，这事是没底的。没有自由的市场竞争，不可能知道要求怎样的质量才是合适的。
如果 ZF 监管太松，其实反而给你很多的选择，可以靠市场的方法自己选择打什么疫苗。极端情况下相当于没有监管，和不「强制」的效果类似。我上一篇《推理的方法：「对照」和「控制变量」》讲了市场如何控制医疗的质量。群里谈到，养殖户拿到 ZF 给的免费兽用疫苗后，可能会扔掉，自己花钱去市场上买疫苗。
@黄花非鱼 的《谁制造了疫苗恐慌？》提到中国给人打的疫苗质量标准远高于国际水平。我认为黄老师的观点对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给人打的疫苗，ZF 质量标准低，和兽用疫苗类似的「医疗乱象」应该早就大量出现了。
这种高标准的质量监管要求——只要通过，就是非常安全的——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有些安全的，没有通过。且不说生产成本（哪怕免费，必定有人付出代价）和垄断定价，可能会推迟新疫苗（甚至新病毒的疫苗）的上市。运气不好的话，天朝和米国的药品质量监管导致有药不能用的现象，可能会出现在疫苗上。
你可能依然认为这是微不足道的，反正你不差钱，而且运气好。就当是交税吧。
我们反对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你所有的故事都是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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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参考：
@Immusoul 《疫苗的本质》，除了强制免疫不同意，其他部分的科普写的很好。
@黄花非鱼 《谁制造了疫苗恐慌？》认为所谓的「假疫苗」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差，反而质量很好。你也配姓赵，王爷要的是吴家东院。
还有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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